东瑗也想起这件事。</p>
过年的时候，陶姨娘的确拿了些胭脂水粉让她赏人，还说她哥哥在南门大街有间铺子，小本买卖，年关进货，挑了好的，她嫂子拿进来给她使。她不敢独用，全部给了东瑗。</p>
东瑗听着既是小本买卖，亦不好白拿她的，叫蔷薇去喊了陶姨娘的嫂子过来，赏了她五两银子，说给孩子们做几件衣裳穿。</p>
陶姨娘的嫂子就千恩万谢接了。</p>
那些胭脂水粉，都是挑了铺子里最好的送了来，也不算上不得台面的，东瑗就让蔷薇拿去做人情，送给她平日里院里院外相好的姊妹们。</p>
可陶姨娘半句未提是盛家的本钱。</p>
想着，东瑗看陶姨娘的目光，淡了几分。</p>
她不太明白，盛修颐怎么突然说这个。</p>
陶姨娘也不太明白。</p>
她心里忐忑不安起来。</p>
她并不是想瞒着大奶奶，只想寻个合适的机会提一提。况且是世子爷的本钱，是盛家外院的事，并不归大奶奶管着，告诉她是情分；不告诉她，也不能算欺瞒。</p>
可从世子爷口里先说出来，不是陶氏先提出来，便不同了。</p>
陶姨娘说完话，就瞟过东瑗。</p>
盛修颐道：“……我今日从外头回来时，路过南门大街。看到陶氏胭脂铺子，紧紧挨着的是雍宁伯家的铺子。这里头有咱们家的人情吗？”</p>
雍宁伯是太后娘娘的兄弟，却跟盛昌侯盛文晖关系最好，两家常有往来。雍宁伯不在朝中为官，空拿着爵位做些买卖。</p>
每代的皇帝都怕太后和皇后的母族干涉朝政，雍宁伯愿意谋利而非谋权，皇帝求之不得，所以对雍宁伯的生意睁只眼闭只眼，哪怕是有些不规矩的地方，也暗示下面的人宽以待之。</p>
所以雍宁伯府很富足。</p>
整个南门大街半条街都是他们家的铺子，盛修颐是知道的。</p>
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陶氏胭脂铺子，就想起去年四月初，陶氏求他的那件事。当时他忙着和薛家结亲，陶氏求着他，他就随口应了，让林久福帮着办。而后就忘到了脑后。</p>
林久福后来禀过一次，说铺子选在南门大街，这个盛修颐有点印象。</p>
当时太忙了，他没有仔细问明白。况且林久福办事一向妥帖，他也不担心。</p>
盛修颐看到陶氏，就想了起来，索性留她问问。</p>
陶姨娘失措，忙道：“贱妾不知！”然后又道，“大约是没有的……”</p>
盛修颐见她这样，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p>
从前她也不这样！</p>
以往的时候，她在他面前虽没有太多的娇憨媚态，却也是温柔小意，偶尔还会俏皮他几句。</p>
自从薛氏进门后，陶氏就变成了这样卑躬屈膝的模样，盛修颐瞧着就心里膈应。</p>
她太小心了，总觉得嫡母不好相与，会动不动拿她们姨娘作法来树威，像二爷房里的二奶奶葛氏一样。</p>
陶氏不想成为那个抽头被大奶奶骂的，所以说话时特别的卑微。大奶奶还没有踩她，她恨不能先把自己踩到尘埃里去，免得惹了大奶奶不快。</p>
她这样，不仅仅是看轻了自己，亦看扁了嫡母薛氏。</p>
旁的盛修颐不敢说，至少东瑗不会跟姨娘们去争什么。</p>
“你不太清楚，就不要妄图猜测。”盛修颐听到她说贱妾不知，又补充说大约没有，提醒她，“我会叫人去问，你下去吧。”</p>
陶姨娘忙道是，给盛修颐和东瑗行了礼，就退了出去。</p>
她的丫鬟荷香搀扶着她，出了静摄院。</p>
见她脸色煞白，荷香担忧问道：“姨娘，世子爷说您什么了？”</p>
陶姨娘压在心口的那口气缓缓喘了出来，脸色才有了几分血色：“没说什么！”</p>
两个就回了小院。</p>
薛江晚和丫鬟莺儿在院子的荼蘼架下照春阳，一边闲话说笑一边磕着瓜子，地上就满满的瓜子皮，看到陶姨娘和荷香进来，薛江晚就吐了瓜子皮，对丫鬟莺儿道：“生了儿子的就是体面些，比不得我们，烂泥一样的。”</p>
然后又笑，“陶妹妹，世子爷和你说了些什么？让我们知道，跟着欢喜欢喜。”</p>
醋味十足。</p>
范姨娘在东次间听到了，就忍不住好笑。这个薛江晚，挑衅都没本事。</p>
倘若是范姨娘去说，就会说，“陶姐姐，世子爷留您下来服侍？到底和我们不同，我们是没资格在奶奶屋里服侍世子爷的。”</p>
这样，陶姨娘才会惶恐！</p>
她不是一直怕自己僭越了吗？她不是一直守在规矩，学做恭俭贞淑吗？</p>
薛江晚这些话，根本就戳不到陶姨娘的痛处。</p>
果然，陶姨娘丝毫没有被薛江晚的话惹恼，她笑盈盈跟平日一样：“不过是二少爷念书的事。”就带着荷香进了屋子。</p>
薛江晚就把手里的一把瓜子全部洒在地上，转身气哄哄回了屋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