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被带入的是一个算命的相师。中年人，瘦长个，山羊胡。颇有几分飘飘欲仙之概。除了长得略显猥琐，基本可算是标准的相师容貌。鉴于荣之谦的供词，徐简对此人格外重视。他斟酌了一下辞句，发问道：“你学的是哪派相术，看相算命有几分把握？”</p>
相师倒是毫不紧张，从容答道：“回大人，草民学的乃是宋代邵雍所传《铁版神数》，断命格句句斩钉截铁，一是一。绝不学含糊其辞的江湖声口。”</p>
徐简来了兴趣道：“要是这样，你给我这个女弟子算算命看。要是算得准，本相或可另眼看待。”</p>
相师自负道：“要是算不准，我任凭相爷处置！”</p>
这个相师名为程辉，与全凭一张利口的术士不同，他算命要用到十卷本的命书。书上分条列有各种判词，前面编有序号。这些判词大都清晰明了，语气斩钉截铁。例如：左臂必断。全家罹难，唯子幸存。有一男二女，余皆夭折。三十七岁成婚……如此等等。</p>
徐简让人搬来一张桌子。程辉也不客气，从容入座，对张嫣道：“请报上生辰八字。最好是西洋记时法，精确到几刻几分。”</p>
所谓生辰八字，即一个人出生的年月日时。由于采用干支记录法，每项都是两个字，合起来为八个字。如甲午年，辛丑月，丙子日，壬寅时。</p>
张嫣瞠目道：“谁会把出生时间记得那么精确？你不会是故意找碴，掩饰自己算不准的真相吧！”在这个时节，西洋钟表尽管早已传入，但远远算不上普及。没有哪家会把子女的出生时间记录得那么精确。按传统不过是精确到时辰。由于条件所限，许多地方恐怕连时辰也未必记得太准。</p>
受到质疑，程辉却不焦不躁，捋着几茎鼠须道：“不妨事的，咱们可以反推！”</p>
“反推？怎么个反推法？”张嫣有好奇。算命的她见得多了，这种风格的倒是很少有。</p>
程辉道：“几刻几分弄不清，哪个时辰总是搞得明白的。我的算法，把一个时辰分成一百二十度。每一度都对应不同的命格。要不然，八字相同的人为数不少，难道命格全都一致，一生的成就及经历全无差别？”</p>
张嫣想了一想，赞叹道：“果然是这个理。我以前还真没想过。我爹最爱算命，可是找的相师没一个能讲出这种道理的！”</p>
程辉微笑道：“那就请女公子报上八字，根据你的出生时辰，我们一度一度往上推。算出相应的命书条文。如果中了，你就声明。多试几次，就能调准你出生的精确时刻了。”</p>
张嫣大感兴奋，赶快的报了八字。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自身八字少有不知的。虞少南拿了时辰，用一张算盘噼里啪啦算了一阵，最后翻开某册书，指着一条问道：“你看这条中不中？”</p>
张嫣仔细一看，上面写道：父已亡，母尚存。</p>
张嫣怔了怔，踌躇着头道：“大概……对吧。”</p>
母亲早在幼年就跟人私奔，如今存亡不知，但想来应该还在人世。</p>
程辉安慰道：“无妨的。咱们多看几条就知道了。”</p>
他又打了一阵算盘，得出一条：姐妹三人。</p>
张嫣立刻喊道：“错了，这个错了！”</p>
程辉头，再算，又得一条：父是江湖客，母为深闺人。孼缘来作祟，琴瑟难合鸣。</p>
张嫣惊得目瞪口呆，讷讷道：“这、这也算得到？”</p>
程辉微笑道：“那就是中了！”</p>
他继续运算，条文出得越来越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