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照常上班，简凌来到病房，查看了一下杰克的身体变化数据，发现他的病情恶化程度比想象中还要严重。</p>
移植手术迫在眉睫。</p>
恰在此时，温莎来了，她给杰克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见到简凌也在，她的眼神略微有些闪躲。</p>
简凌将她的逃避态度尽收眼底，没有戳破，只是淡淡地说道：“可以出来一下吗？关于你先生的病情，我有些话跟你说。”</p>
温莎有些犹豫：“我……我已经决定了，你别再多说了……”</p>
“我不是劝你移植，”简凌微微皱眉，“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先生，你是他的直系亲属，向你陈述病情是我应尽的义务。”</p>
说完，她就绕过温莎，径直走出病房。</p>
温莎呆了一下，目光扫过病床上还在休息的杰克，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跟了出去。</p>
她刚一出门，就见到简凌站在前面不远出，目光冷冷地看着自己。她受不了简凌这样的注视，忍不住稍稍低头，错开简凌的视线：“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p>
“你先生的病情恶化比较严重，如果这个礼拜还无法进行移植手术，整颗肝脏将会彻底坏死，”简凌看着她怔住的表情，接着说道，“肝脏是人体的重要器官，如果彻底坏死，就意味着他将完成失去制造肝氨梅的能力，到时候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p>
温莎缓缓抬起头，声音颤抖：“怎么会这样……”</p>
“如果你仍旧坚持不肯捐献肝脏的话，那就请你提前为你的先生准备丧事，趁着你先生现在神智还算清醒，让他把想要嘱咐的事情都安排好，有什么遗言也都赶紧写好签字，免得将来再因为这些俗事而闹得不开心。”</p>
听着简凌不冷不淡的建议，温莎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担忧，急切地抓住简凌的手臂：“你不是医生吗？你不是应该救死扶伤吗？你们怎么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p>
简凌任由她紧紧地抓住自己，眼神冰冷：“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的人，又岂止我们医生？既然连他最亲的人都不愿救他，我们即便再不甘，又能怎么样呢？”</p>
听到这话，温莎的手指松开，随即连退数步，苍白地呢喃：“所以，你也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我的冷血无情，所以才导致了杰克的死亡？！”</p>
说完，她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瞪着简凌：“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来指责我？！杰克生病又不是我害的，凭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把罪责都推到我身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些年来一个人守着一个冷冰冰的家，好不容易盼得丈夫回来，结果却盼回来一个很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来的植物人！我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么完了，没想到他又醒过来了，可现在呢？他生了重病，需要让我捐献肝脏，凭什么啊？！凭什么到头来所有的罪责都要我来承担？！”</p>
“凭你是他的妻子，”简凌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冷，“你既然这么不甘不愿，索性离婚好了，趁着现在他还清醒，你们赶紧把手续办了，回头他就算烂成一堆白骨也跟你没关系。”</p>
温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愣住，没有说话。</p>
简凌却不愿意放过她，继续冷冷地说道：“只要离了婚，你和你先生之间的纽带就彻底间断，从此以后你再不用忍受由他带来的半点委屈，只需要你说一句话前一个名字，你就彻底解脱了……嗯？你还在犹豫些什么？这么好的事情摆在你面前，除非是傻子，谁会轻易放过？！”</p>
听着她满是嘲讽的反话，温莎苍白的脸颊慢慢泛起薄红，像是在激励忍耐些什么，手指紧紧收拢，握成两个微微颤动的拳头。</p>
“离婚吧……”</p>
三个字，带着沉重的气息，从温莎身后传来。</p>
她猛地一惊，转过身去，只见虚弱的杰克依靠在门边上，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她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不由得脸色由红转青，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置：“你……你怎么忽然起来了？你渴不渴？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帮你倒杯水……”</p>
“我不渴。”</p>
“那，那我帮你去打饭，对，去打饭，现在时候不早了，你该吃中饭了……”她手忙脚乱地找着那些蹩脚的借口，目光闪烁不停，不敢与杰克对视。</p>
“我也不饿，”杰克一直就那么靠着门边上，用一种复杂到近乎深沉的目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直到看得她想要落荒而逃之时，这才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简医生说得对，趁着我现在还清醒，咱们赶紧把该办的手续都办了吧。”</p>
“什么手续？”温莎的嘴角轻轻颤动，声音被压得很低很闷。</p>
面对她的装傻，杰克没有丝毫不耐烦，依旧温和地配合着：“离婚的手续。”</p>
听到这话，温莎缓缓抬起眼皮，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真要和我离婚？”</p>
“是。”</p>
温莎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为什么？！”</p>
“理由刚才你都说了，简医生的建议也很中肯，我们两个……确实不太合适，与其这么互相拖累，倒不如早些了断，也免得将来徒增怨恨。”</p>
“我……我刚才只是……只是……”她憋了半天，也没能憋出一句合理的解释，倒是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落下来，弄湿了她消瘦的脸颊，更加显得楚楚可怜。</p>
见到她这幅模样，杰克的眼中泛起些许光泽，他扶着墙壁慢慢走过去，最后停在她的面前。</p>
他伸出右手，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很抱歉，拖累了你这么多年，希望你将来能找到真正的幸福。”</p>
杰克的话很轻很温和，停在温莎的耳朵里，却像是一把丝线，将她整颗心都死死地缠绕住，再也无法解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