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帐篷，昏暗的火光。</p>
照着两个昏暗的面孔，还有彼此昏暗的眼神。</p>
许久不见，何玄卿已完全褪去了白皙的书生皮肤，也褪去了一身书生气。皮肤黝黑，身体也结实了不少，紧紧裹着一件脏乎乎的白羊皮袄，盘腿坐在燃烧的火盆前，火盆里架着的几根实木柴干，噼噼啪啪的燃烧着。</p>
帐篷内充满了浓烈的酒味，何玄卿举起那只破旧的军用水壶闷了一口，递给了陆无名。</p>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如何回去？”陆无名接过水壶，灌了一口浓烈的酒，目光期待的落在了何玄卿脸上。</p>
“回去，回到哪里？我们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何玄卿淡淡的应道。</p>
“当然是回到属于我们的世界，难道你忘了我们从哪里来？”陆无名目光了闪过一丝惶惑。</p>
“我们的世界？那个世界根本不属于我们，也不适合我们。在那里，我们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朋友，已是两条被世俗遗弃的狗。你回到那里干什么？</p>
在那里，你不过是一个通缉犯，一个与世不容的流浪汉，一个无亲无故的可怜鬼。那个充满喧嚣，已经完全堕落的世界，又有什么值得你留恋？</p>
回到那里，你能够融入那种生活？那个粗俗堕落的世界会包容接纳你么？”提起回归，何玄卿竟然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言辞陡然变得激动犀利。</p>
“你已经决定留下来？”陆无名淡淡的说，人各有志，他不会勉强何玄卿。</p>
“在这里，我是一个几万人的部族领袖，他们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们。我不可能丢下我的部族独自离开。</p>
回到过去，我不过是几十亿人之中的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律师，不，是一个已经失去了律师资格的小律师。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最爱的人。</p>
我曾经以为我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大律师，可以有所作为的大律师，可是在那个堕落的世界，我连家人，我爱的人，甚至连我自己都无法保护，我不过是一个可怜虫，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何玄卿激动的语气渐渐平息，眼睛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p>
“所以你宁愿生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再不愿回到过去，去面对现实，面对我们曾经成长，生存过的世界。”陆无名又灌了一口酒，粗糙的面色也泛起了一层紫红。</p>
“你错了，眼前的这个世界并不虚幻，你看那边！”何玄卿一边辩解，手指指向了帐篷迎门的墙壁。</p>
一幅熟悉的画挂在墙壁上，那是一幅雪白丰润的人皮画，上面栩栩如生的飘逸着一个神采飞扬的美人——聂小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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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前一张沉重简陋的香案，上面摆着一本书，一本泛黄的书。</p>
无名知道，那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日记，记录了一个可怜的溺水女孩充满青春活力的短暂生命的日记。</p>
这一刻，陆无名完全理解了何玄卿的决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