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神魂受了震荡,许多前事细节记忆不清,故而一时忘了随身兵器的下落。
只待一句问话脱口而出,他却又想起自家的宝剑与咒甲都在雷术下崩飞了出去,心中登时一痛,暗道:“一是碧华所赠,一是师长赐下,哪怕都已毁在道术之下,也该找寻回来安放好,断不能让这两样事物没了下场。”于是深吸口气,鼓起余力又往林中转去。
聂冲料知燕赤霞的目的所在,心道:“燕赤霞自有一口硬气,管是伤得多重,也定不愿由我代劳。罢了,我先料理了这壶中鬼仙,尽早护他觅地修养。”
此刻实也不需他过多费力。
鬼神斩仙剑丸中的符纹法阵偏重推演变化,炼入剑中的阴鬼越多,剑势就越具灵性。这丸神剑,贵在不必剑主全心操纵;但以锋锐而言,在仙家飞剑中仅仅排在中游,全靠束气成锋,使来颇耗法力。
然而聂冲将屠神剑胆化入剑丸之后,这一丸神剑便已虚实兼备,使动的剑气之中蕴含有冥河白骨,比之当初多了几分锋锐与厚重,且还能发动九阴屠神阵增添剑路变化,威能着实有了不小的提升。
那壶中仙的命壶,乃是前辈散修中留下的一件法器,唤作“回春玉露壶”。此物能够收取天地元气化作,酿取天地元精,用以滋壮精气神三宝。他正是借助天地元精的妙用,才能在雷劫中坚持不死,一举脱去香火束缚,补全了自身根基。
此宝原非防身之物,但来用铸成壶身的材质却极为不凡,等闲手段毁之不掉;经壶中仙法力加持之后,更是坚逾精钢。
先前遭鬼神斩仙剑丸劈砍,壶中仙虽惊慌不安,实际上却并不担心那未成气候的剑气真能破开命壶伤到自家,只怕相持久了再出意外,另惹劫数加身。
可一枚白骨剑胆化入剑丸之后,情势就有了变化。仅过了几个呼吸,他加持在回春玉露壶上的法力便遭斩破。饱含杀机的剑意透入壶壁降临身上,直让他心神一阵不宁,忍不住惊恐地想道:“难道那绿袍小儿真有手段能破我命壶?”
此念一生,他又恼道:“若非当初在渡劫时已将天地元精用尽,我一身法力又不合催动命壶再炼玉露,这时只需取用一滴,伤势便能恢复大半,区区小儿一雷也就杀了!”
便在这时,他听到“咔嚓”一响,打个激灵循声望去,却见壶身开了一道裂纹。
终是在雷劫之下走过一遭的人物,这位脱劫鬼仙一见倚仗将去,当即忍痛做出决断,只把法力一催,逆转壶中法阵,这间妙用非凡的法器顿时爆碎了开。
借助法器破碎的威势震开漫天剑气,腰背佝偻的壶中仙化身一道青烟,猛地往地下方钻去。
聂冲在外见了,切齿冷笑道:“遁地?早也知修为到了便能出入水火、钻山遁地,我既要灭你在此,岂能没有防备?”
说着,他伸手一指,脚下地面顿时耸起一个土包,游蛇般地窜性到青烟下方,猛地破土而出,显露剑轮面目。
“我这屠神斩仙剑丸初成,便拿你这脱劫鬼仙祭之,如后与同门吹嘘,脸上也自有光。”口中调笑着,就见青烟一头扎进刀轮之中,顿被绞散了大半。
下一刻,壶中仙尖啸着化出形体,一尊法相已不复最初现身时那般凝实,不但虚幻如影,周身更有许多裂纹。
见这老鬼伤势惨重,聂冲心中大快,五指一合,敕道:“落!”下方剑轮飞旋追赶,另外八团剑轮也自空中罩来,四面八方一合,就要断绝仇敌活路。
那壶中仙眼看将入绝境,心中懊悔不迭,自忖道:“若不是我不舍法器妙效,能早早抛下命壶逃生,当不会落此下场;如今伤势沉重,法力更是十不存一,当真在劫难逃……”
恨得紧了,他也发起狠,豁出去不作躲闪,先自持咒诵道:“毕生道业,结清明孽镜;一世修行,化灭渡雷霆。悬照心中秽垢,愚顽何以自欺!”
诵罢,法相如蜡消融,结作一面巴掌大小的圆镜,内中一道雷霆游走,似要择人而落。
俄而剑轮合围,这圆镜泄出一点雷光,隐约听得“噼啪”一响,炸开一道缝隙来。镜子旋就脱围而出,飞到来聂冲头顶,洒下一抹灵光。
吃这灵光一照,聂冲眼中天地顿时一变,只见身处无边黑暗之中,唯独头顶一面宝镜悬照,映鉴着自家生平。
不久镜中遁出一对夫妇,却是聂冲前世父母,瞧见自家孩儿,便即泪目斥道:“不孝子!你一走十几年,家里没有一丁点消息,难道就没想过我们找得有多苦?”
饶是自知落入妄境,聂冲闻言仍觉心酸,一点愧念泛生,头顶宝镜当即就要放出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