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赵氏哭着又把上午的事对宏远娘说了一遍。</p>
“光听说过敬节堂，不知里面怎么，都是什么样的人家的女孩子？”大奶奶问道，显然对敬节堂不了解。</p>
“我倒听说过，进那里的‘节妇’，多数是大户人家的妻女，规定必须是童婚丧偶，改过嫁的一般不予收容。”宏远娘说：“不过，有托人说情的，还要交付费用，方可收容。”</p>
“那里头有不少禁律，进去就等于进了监号，一点儿自由也没有。”梁赵氏哭着说：“按照里面的规矩，‘节妇’们如果在堂内去世了，由堂里向善堂领取薄板棺材予以安葬，亲属也可领回安葬，否则就埋于大东门外‘义冢’，这就是所谓的‘守节守到了头’了。”</p>
“这么说，进去就出不来了？！咱可不去！”大奶奶说。</p>
“在里头，唯一有盼头的是有子女的‘节妇’。她们的子女长大成人后，如果在外面混得好，可将母亲接出堂外生活，这就是所谓的‘守节守穿了头’。”宏远娘说：“然而，这对堂里多数‘节妇’而言，只能算是一种奢望。到了暮年，绝大多数只能用形单影只来形容。”</p>
“还是的，有希望出来的，是有子女，还得子女有出息的人。你一个女孩子，去了就出不来了。也是活受罪。”三奶奶说。</p>
“姑姑，”梁晓乐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情不自禁地拉起梁艳秋的手，望着梁艳秋说：“姑姑，不去，我给你找个好人家！”</p>
这话是梁晓乐内心的想法，受环境感染，一下说出了口，把自己也给说愣了。</p>
梁赵氏听了，不由破涕为笑，一把抱起梁晓乐，亲了亲她的小脸儿，说：“我的好孙女，你给姑姑说个什么样的好人家呀？”</p>
本是大人说的话，从一个未满三周岁的孩子口里，奶声奶气地说出来，着实让人发笑。大奶奶和三奶奶也笑了。</p>
梁晓乐自知自己失口，忙扎进梁赵氏的怀里，装作害羞的样子。</p>
“嗨，你还没回答奶奶呢？什么样的人家是好人家？”梁赵氏也是为了活跃气氛，哄女儿高兴，继续逗着梁晓乐。</p>
“没病的人家。”梁晓乐终于找到了开脱自己的词汇。</p>
“这孩子有心眼，会听话，知道怎么回事。”大奶奶称赞道。</p>
“人家乐乐说的也对，没病就是好，没病的人家就是好人家，这话说的多贴切。”三奶奶也夸奖说。</p>
一句失口就这么被掩盖过去了。梁晓乐感到十分庆幸，在心里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话办事要符合这具小身体。</p>
梁艳秋也被梁晓乐这句“大人话”震惊了。去敬节堂本就是被安桂花气的，心里又何尝不愿意再找户好人家！埋藏在心底的愿望被一个孩子说出来，虽然很弱很小，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对拯救生命起不了任何作用。毕竟是一句暖心窝子的话，心里觉得安慰很多。看向梁晓乐的眼神就有了些光亮。</p>
梁晓乐如何不懂！从梁赵氏怀里挣脱出来，坐到梁艳秋的腿上，头靠着她的胸脯，双臂拥着她的身子，伏在怀里一动也不动。</p>
梁艳秋用双臂揽着梁晓乐的小身子，头微微低着倚住窗台，下吧抵着梁晓乐头顶，也一动不动。</p>
姑侄两个就像雕塑一样，静静地依偎在一起。</p>
“睡着了。姑侄两个都睡着了！”片刻之后，梁赵氏有些兴奋地说：“两三天了，三秋没有合眼哩。”说着眼里又涌上泪水。</p>
大奶奶见梁艳秋抵着头，关切地说：“也不能让她们这样睡呀，多累。三侄女醒了该说脖颈疼了。”</p>
“要不，我抱起乐乐，你让三妹躺好了，我再把乐乐放到她怀里。”宏远娘对梁赵氏说。</p>
梁赵氏点点头。</p>
于是，宏远娘轻轻抱起梁晓乐，梁赵氏慢慢把梁艳秋放平身子。然后把熟睡的梁晓乐放进她的怀里，给二人盖上被子，四个人悄悄退出屋门，到别的屋里说话去了。</p>
姑侄俩睡了大半下午，直到西边的太阳发出红光才醒来。</p>
梁艳秋打了一个舒身，对前来看望的梁赵氏说：“娘，今天下午这一觉，自出事一来，是我睡得唯一的一个好觉。我感觉揽着乐乐心里很踏实。”</p>
“要不咱不让乐乐走了，光在这里给你做伴儿？”梁赵氏高兴地说。只要女儿能吃饭睡觉，就能挺得过去。这比什么都重要。</p>
说着又对还赖着不起的梁晓乐说：“乐乐晚上给姑姑做伴，行不行？”</p>
梁晓乐闻听心里一激灵：睡在一个成年人身边，如何脱身进入空间？宏远娘那边正需要她帮忙呢！(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