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有一少年，不由出声道：“校尉，前有曹操，后有胡骑，速走为上，迟恐无及。”</p>
王晨道：“胡骑马快，兵锋或已至广武、原平，我等退走，恐怕会与胡骑迎面撞上。哪可行耶？”</p>
原平、广武在狼孟北边，回阴馆需经此二城。</p>
那少年道：“胡骑散而不整，我军攻其一点，必能冲破胡阵，可经楼烦折回阴馆。若校尉不愿北上，曹操立足未稳，榆次、阳邑尚未下，我军可速南下以取二县，收其精壮，横行太原，沿汾水北上雁门可也。”</p>
王晨摆手道：“我等区区数千兵，哪可能于曹操眼皮之下纵横？汝计太险。”</p>
要不是这少年乃是郡守之子，早出言呵斥了。</p>
少年正是郭淮。</p>
王晨出兵，他百般向郭緼请求，才准许他随军出征。</p>
郭淮见王晨犹豫不决，不由心中叹息：王晨平日里徒有勇名，也曾屡立战功，但关键时刻方显出本来面目，非英雄也。</p>
迁延一日，曹操已经快速出兵，逼近狼孟大营。王晨欲走也不可得了。</p>
郭淮向王晨道：“既走不得，降了吧。”</p>
王晨怒道：“一箭未发，哪可轻降？此营易守难攻，曹操来攻定要让他头破血流。等他碰壁退走，我等自是去留随意。”</p>
郭淮道：“被围而能守者，为有外援也。如今胡骑轻捷，截断郡里救援，我等何能久守？”</p>
王晨道：“汝稚子，勿要多言。我意已决，必坚守此地。”</p>
郭淮退下后，叹息良久，与左右侍从谋道：“王校尉早不速走，今已迟矣，困兽犹斗，不免于死。我有用之身，不忍轻掷于此。君等可愿从我往曹营一行？”</p>
左右侍从都是郭家忠心耿耿的家奴，闻言皆道：“唯公子之命是从。”</p>
郭淮祖父郭全，官至大司农，父亲郭緼又为郡守，称为公子也不算太过。</p>
郭淮之前坚持救太原，是小看了曹操，觉得曹操不可能在雁门郡兵牵制、救援的情况下轻易拿下晋阳。</p>
如今曹操用计除了异己、取了晋阳，又勾结了数万胡骑来犯，情形与郭淮当日救太原所基于的假设全然不同。</p>
形势，永远都是对的。</p>
人不可能跟形势作对。</p>
既然自己判断错了，那就要改正。</p>
王晨不能当机立断、迅速远飏，郭淮却不愿意陪王晨殉葬，也不愿意看到雁门郡兵陪王晨殉葬。</p>
郭淮带着两个侍从轻松出了大营，向曹操军营而来。</p>
雁门郡兵服从王晨，但更服从郭緼、郭淮，守营士兵觉得小事一桩，无须告知王晨。</p>
曹操听有一少年自敌营而来，要面见自己，大奇，忙命传见。</p>
郭淮拱手施礼，自称王晨之弟王清。</p>
曹操见郭淮举止大方，气度从容，心中大起好感，问道：“大军临之，王校尉危如累卵，派汝前来，有何说法？行止如何？”</p>
郭淮道：“王校尉如何行动，全取决于将军之志。”</p>
曹操道：“是何意也？”</p>
郭淮道：“若将军乃为袁本初取并州，则并州不服，王校尉亦将血战到底。若将军自取并州，据此表里山河，深根固本，善待士民，奉迎天子，以讨乱臣，则并州上下皆服从矣。”</p>
曹操哈哈大笑：“我与袁公或有职级高低之分，但同为汉臣，岂是袁公私兵家将？君其无疑。”</p>
郭淮道：“将军下步行止又欲如何？胡骑跋扈凶暴，将军又如何御之？”</p>
曹操道：“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胡兵而从华夏之礼仪，则可视为华夏百姓，一视同仁。若不从，有卫、霍也。另，胡人种族繁多，部落芜杂，不可一概而论。如南匈奴于夫罗者，去国无依，留中原十余年，衣食风俗与华夏无异，则可用之。如鲜卑、乌丸者，中国强则服，中国弱则叛，反复难养，要当先兵后礼，迁徙分割，造城镇边，徐徐图之。如今胡势虽大，其实乃中国弱方显如此。中国若强，步骑数十万，何言如今数万胡骑为强也？”</p>
郭淮道：“将军欲笼络用之，但又何其难也。”</p>
曹操道：“军纪败坏，何如黄巾、黑山？入我军中，亦守军法。夷狄诸胡，亦可仿之。”</p>
郭淮与曹操倾谈良久，离开而叹道：“真英雄也！”</p>
曹操亦叹道：“年纪虽幼，对世事有想当然之处，然聪明英睿，果决能断，有侄如此，王子师可无憾矣。”</p>
王子师即“王生一日千里”、计除董卓的王允。</p>
荀彧道：“此非王氏子。王晨、王凌兄弟二人，王凌已二十有余，未闻有如此佳弟。倒是雁门郭太守有子郭淮，传言皆称其聪明。”</p>
曹操诧异道：“则此子必是郭淮。为何冒名而来？”</p>
荀彧道：“许是担心我军擒之为质，以胁郭緼罢。”</p>
曹操“唔”了一声道：“罢了。此子与我相谈投契，不像是虚言诓骗于我。且看他能否说动王晨投降了。”</p>
荀彧待郭淮走后方言此，也是存了爱护之意。</p>
曹操谋取并州三郡，刘备势力也进入了弘农。</p>
牵招得徐庶急信后，一边给刘备送信，一边急忙提兵西上。</p>
动如雷霆，迅如疾风，一日行六十里，过弘农，入京兆，到了新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