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小院儿被那堆码起来的口袋‘院墙’围地水泄不通，几个人站在院子里不知日头早晚。</p>
午饭之后，赵牧灵并没有和众人打招呼，独自一人拿着一把柴刀就走了。</p>
因为赵牧灵从镇子上回来的时候买回来了很多上坟祭祀的东西，从他一直郁郁寡欢的表情几个人也都能大致猜个大概，所以几个人也并没有询问赵牧灵到底要去干什么。</p>
就连一向话不停歇的米汤也不敢多问一句，生怕惹得自家公子不悦。</p>
一出小院，日头刚刚西斜，赵牧灵朝着最南边那一座隐隐约约的小山一路走去。</p>
由于一路上只有一条荆棘小路，所以赵牧灵不得不一边走一边用手里的柴刀开路前行，把那些长到路上的树梢棘条都一一斩断。</p>
这条路每一年赵牧灵也只来走这么一回，所以每一年都要提前来把路开辟一遍。</p>
今天赵牧灵正是为此而来！</p>
开路，扫坟！</p>
不过今年这条路上比以前要畅通许多，因为那些外来人已经多次造访。</p>
这条路的尽头正是通往南边那座小山，山脚埋着赵牧灵一家三口和祖祖辈辈。</p>
由于赵牧灵祖辈居于小镇最南边，与南边那座山最近，所以才会把那座山选为埋身之地，山脚的那一大片荒野就是赵牧灵家里的坟地了。</p>
那些外来人来的最初几天，特别是当一丈观中花开万千的那一日，小镇的千里山河被那些外来人的足迹踏了个遍，越是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的地方去的人也就越多。</p>
那时这些荒野之地可谓是热闹不已，现在却又是冷冷清清，那些人一个也不见了踪影，只有赵牧灵一人独自往前。</p>
而时日头虽斜，却是一日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四野之下，百虫蛰伏，没有一丝动静。</p>
只有赵牧灵一人独步之声，不时刀劈路开，寒光大作！</p>
等到路尽光开，视野一畅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南面那座山的山脚。</p>
向前极目，整座山既像是一只火炉，又像是一尊大鼎。</p>
山顶寸草不生，只有山腰到山脚长了一圈郁郁葱葱的柏树。</p>
而赵牧灵面前到山脚处，则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土丘。</p>
土丘成千上万，难以言计，不过都长满了荒草。</p>
土丘皆是大小不一，有的看起来只是一个凸起的小土包，几乎都快与地面齐平，上面也只是长了一层浅浅的秋草，在几场秋风中都已经慢慢枯萎变黄。</p>
有的土丘则有半人之高，上面荒草茂盛，几欲成林。</p>
若是不知情的外人来到此处，哪里会想得到这里每一个土丘之下都有一人长眠于此，每一个土丘皆是一处坟冢。</p>
静立片刻之后，赵牧灵手起刀落，从面前开始，把每一个土丘之上的荒草都一一割去。</p>
北山之巅，与天最近处！</p>
众人皆看着小镇最南边那座山脚下俯仰之间的少年男子。</p>
历寒月虽然无法看见，但是妙灵却能看得一清二楚。</p>
天地所生，自然能眼观天地！</p>
妙灵不时说上一两句，历寒月也能够差不多有个估计。</p>
羡仙亭内，白发道人和白九灵都已经站起身来。</p>
白发道人是在与逝去的三洲人族先贤志士摇摇致敬，若是没有他</p>
们的慷慨大度，不计前嫌，又哪能够将那位困住千年。</p>
若是没有他们这千年的坚守，又哪有人间千年的太平。</p>
白九灵心中也是感叹不已。</p>
英雄归冢！</p>
豪杰已逝！</p>
黄老头也分身来到山上，两个老人面对着那一片无名的荒冢都默默地垂下了头，愧疚无地，任何言语都显得太廉价！</p>
林古道望着那连绵起伏的坟冢，望着那个孤寒的少年，心中一片惆然难断，遥遥俯身长拜，起身后奠念道：“</p>
天火降世连三洲，</p>
苦海人间山河裂。</p>
侠客肝胆轻生死，</p>
热血抛尽补天缺。</p>
英雄豪气冲天尽，</p>
荒冢野丘望不绝。</p>
当年义气今犹在，</p>
照破千年孤寒夜。”</p>
【临时抠脚所写】</p>
林古道语尽，除白九灵外，众人皆向着山南俯身三拜。</p>
两个老人久久没有起身。</p>
众人拜首所向处，赵牧灵正在为那无数的荒冢一一割去野草。</p>
虽然不知冢下之人姓甚名谁，但是赵牧灵并无偏私，每一处坟头都十分用心地将荒草除尽，所过之处，坟头一一重见天日。</p>
直到黄昏渐至，赵牧灵也只是把小半坟冢清理出来。</p>
满头大汗，赵牧灵眼神柔柔地望着远处那三座在夕阳下相伴的新坟。</p>
正是父母和姐姐的葬身之处！</p>
这已经是赵牧灵独自一人来扫坟的第六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