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恭苦叹一声，点了点斑白的头。
周家外不远的一个巷子里，两个黑袍男子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男子拽住自己的脸皮，大力揭了下来。
人当然不会揭开自己的脸皮，所以那只不过是一张很逼真很薄的面具。男子抖了抖脑袋，摇摆的发间露出一张黝黑的脸。
另一个男子走近，问道：“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黑奇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对手只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家伙，叶青寻怎么可能没有保留?”
那男子正是满头银色长发的马封尘，他很快换了一种问法，道：“看到些什么了吗?”
“有一些。”
“什么?”
“回去告诉老板，我们的计划要推迟了。”
黑奇的脸色很不好看，马封尘的脸色也变得发青，道：“叶青寻真的那么可怕?”
“比传闻中还要可怕！有他在，贾天宇就得继续老老实实地等着。”
马封尘的话也好像变得很难说出，良久才道：“我们还要等多久?”
“不知道！”
黑奇甩下面具，头也不回地走了，前面是人头涌动的闹市，黑奇混入人群，只片刻便失去了特征。
这世间为什么会有叶青寻这样的人?他的剑就像是这片天，笼罩在看见他的所有人的心头，只是这片天总是阴沉的，让所有抬头看天的人心头压抑。黑奇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叶青寻不是二十岁?不是六十岁?偏偏在人生巅峰的四十岁?
若是二十岁，他黑奇可以去争！若是六十岁，他黑奇可以去等！但为什么他偏偏是四十岁?
这让黑奇怎么去争?他又怎么能等?摆在他黑奇面前的莫非只有死路一条?黑奇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那不停吆喝的小贩，只觉得这人间竟好像没了自己的一隅。
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很大声，把周围人的目光全都拉了过来。但这些人没有一个对他有过多的留意，只当这又是一个失恋的少年。
黑奇拽起腰间的酒壶，把辛辣的酒全都灌进了喉里。喝完了酒，他把酒壶狠狠地拽开，酒壶在行人脚下弹了几次，落到一个全身破烂的老乞丐碗前。
老乞丐的碗看起来和他同样苍老，也和他身上的衣服同样破旧，老乞丐慌慌忙捡起酒壶，摩挲着酒壶上面的毛皮，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他身边的一个头发散乱的乞丐却不乐意了，脸一沉，便伸手去抢那酒壶。老乞丐慌忙将酒壶藏进怀中，同那头发散乱的乞丐扭打起来。行人很快围拢了过来，全都只是笑着看，全然未曾想着去拉开两人。很快两个乞丐的身影就看不见了，只听得见粗重的喘息声，老乞丐无力的呻吟声以及人群的笑声。一个小女孩在围得水泄不通的大人身后跳着，嚷着，伸手去抓那些大人的裤腿。一个农妇模样的女子慌忙放下手中叫卖的菜，跑到人群后抱走了女孩。女孩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指着人群大声呼喊着什么，那农妇只是摇头，接着把脸贴在了女孩头上。女孩停下挥舞的、肉肉的小手，不再呼喊，轻轻伸手去摸母亲的脸。
人群中很快没了声响，围观的人指指点点，隐约还听到有人抱怨道那老乞丐可真没用。
那头发散乱的乞丐冲出人群，对着那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老头啐了一口唾沫，接着把酒壶塞进裤腰，飞快跑开了。人群也跟着散了。
黑奇看着他们，心里还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形成，像是云雨潇潇而下那般不可阻挡。
时雨来，百花生。
黑奇的第十二剑，成了。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白城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