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p>
五条悟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离炭治郎远远的。</p>
“谁准你一上来就喊别人名字的。”</p>
他可还是都不认识这个莫名奇妙出现的幽魂，就算那家伙自称是什么十年后的学生，也不代表他就能立刻和对方熟稔起来。</p>
“嗯？”然而炭治郎好像完全没明白五条悟的意思。</p>
少年歪了歪头, 阳光穿透他的身体，在地面上投射出微微曲折的光辉。</p>
“不可以称呼你为‘悟君’吗……”</p>
炭治郎有些苦恼似的皱起眉, 环抱着双手,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呢？”</p>
五条悟：……</p>
其实也……不是不行。</p>
然而年轻气盛又臭屁的dk是绝不可能承认的。</p>
他长腿一跨, 也不在乎石凳上面的灰尘, 直接往上一坐。</p>
石凳的高度实在是有些矮, 五条悟两条腿几乎无处安放。</p>
他撑着脸, 也懒得再去纠结称呼一类的问题，苍青的色彩从墨镜后方流泻而出, 默默打量不远处的幽魂。</p>
“所以, 你还没想好自己的遗愿是什么吗？”</p>
炭治郎忽然一顿。</p>
五条悟摊开手, 神情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一一帮他细数。</p>
“说起幽魂的遗愿, 不外乎就是什么相见家人、不舍爱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又是什么？”</p>
“哦，当然也还有复仇啥的。不过看你身上一点诅咒的气息都没有，想必应该也不是那些。”</p>
然而炭治郎依旧站在原地, 半点反应都没有。</p>
“怎么？”这下子轮到五条悟感到有些诧异了。</p>
“难道你不想再见见自己的家人吗？”</p>
虽然炭治郎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年龄, 但是五条悟估摸着他也差不多是十五岁左右, 就算现在是十几年前，也不至于说见不到自己的亲人啊。</p>
“我当然是想要再见到他们的。”</p>
好半天，炭治郎才重新开口说话。</p>
“非常感谢悟君的好意。”</p>
五条悟撑着脸的动作一顿。</p>
他脸色微微一僵，后知后觉才发现炭治郎的神情好像有一点不太对劲。</p>
“但是——他们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p>
原本低垂着头的少年仰起脸，皎皎日光照在他的脸上, 折射进那双明亮璀璨的枣红色眼眸中，像是要扫去一切阴霾。</p>
看着炭治郎脸上柔和温润的笑容，五条悟咂了咂嘴，心底里忽然蔓延上一股相当不爽的情绪。</p>
白发高中生干巴巴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p>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股不爽到底是从何而来，只是偏过头去，不再看炭治郎脸上的笑容。</p>
“没关系的。”炭治郎摇头，“悟君本来也就不知道啊。”</p>
“况且……”深红色头发的少年又垂下头，酸涩的感觉悄无声息从心底的小缝中溢出，一点点侵染心房。</p>
他深吸一口气，胸部也不知为何像是灌了水一般沉闷闷的，“以我现在的样子，也是没有资格去见他们的吧。”</p>
他已经变成了和杀害他们一家，还吧祢豆子变成鬼的无惨一样的生物。</p>
这样的他，又还有什么资格去吊唁亲人呢？</p>
“啊？”</p>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五条悟猛然俯身，脸凑到炭治郎面前，两人的鼻子都几乎要相贴。</p>
“你又怎么了，凭什么没有资格？”</p>
他苍青色的眼眸从墨镜后露出，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p>
“我倒是看不出你有什么特别的。”</p>
“欸、因为我是鬼……”</p>
炭治郎慌乱抬头。他拼了命把腰往后仰，想要躲开这种过分压迫的姿势，然而五条悟穷追不舍，非得要直直看着炭治郎的眼睛，逼他说出实话。</p>
“鬼？你现在当然是幽魂。”</p>
年轻dk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就因为这点破原因？”</p>
“不……”</p>
炭治郎看着五条悟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p>
就像五条悟能够清晰地在他枣红色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模样，炭治郎也能够在那双苍青色的眼瞳中清晰地窥探到自己的身影。</p>
额角的斑纹依旧如同火焰一般，却不像鬼纹那样狰狞地爬了满张脸。</p>
枣红色的眼眸就像是质量上乘颜色纯正的红宝石，而不是鬼那样殷红滴血的色泽；人类的瞳孔圆润。不是鬼那样冰冷的竖瞳。</p>
炭治郎又连忙低下头，手上的皮肤依然白皙，不想他之前那样小麦色的肤色，然而也不想鬼那样苍白干枯、毫无生气的青白色。</p>
人类的指甲被裁剪得干净圆润，不像鬼那般尖利可怖、染满不详的色彩，似乎随时都能将人开膛破腹。</p>
“我现在……”</p>
他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酸胀的感觉一瞬间在心底爆发。</p>
“哇——你怎么又哭了！”</p>
被炭治郎的眼泪吓得跳起来的dk简直要崩溃。</p>
“我刚才没欺负你吧！”</p>
他又开始在身上翻找，然而仅存的纸巾早就在刚才给了炭治郎，此刻五条悟身上空空如也。</p>
他又不可能拿手去给炭治郎擦，光是想想那样的场面都让他感到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一地。</p>
“抱歉……我只是、很开心。”</p>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炭治郎连忙胡乱想要抹去脸上的泪水。</p>
然而泪腺就好像是要和他对着干一般，他越是想止住泪水，眼泪就涌出来越多。</p>
咸涩的泪水早已将袖口浸润，来不及拭去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无声隐没在炭治郎的胸口。</p>
少年一边擦着泪水，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比方才五条悟看到的，要真实了许多。</p>
明明还带着相当浓重的鼻音，然而五条悟却依旧能够听到少年话语里明显开心的情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