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睿盯了采蘩好一会儿，没再说话，将小碗一个个看过闻过，没有一个多停顿，最后才道，“我对你期望好似太高了，原来你也不过如此。”</p>
全不对么？采蘩却没有半点沮丧，“我不用回应你对我的期望吧？而且我比你好。你为了不用回应师父的期望，宁可假死。”这个人真奇怪，好像当自己是大师兄，期望不期望的。</p>
乌睿目光突然锐利，“师父废了手脚，造诣也停滞不前，身为弟子，有责任为他扬名立业，让左氏技艺成为纸匠们仰望的最高技艺。你也是师父的徒儿，我倒觉得你我有些像。”</p>
“哪里像？”蚕丝断了，牙齿还尖，姬三不饶人。</p>
乌睿看都不看他，只对采蘩道，“你与西骋斗纸，为师父争得身后巨匠之名，却是为何？”</p>
“……因为师父值得。”即便敌对，采蘩却不能说谎。</p>
“不错，因为师父是真正的传世大匠，值得这样的称号。”乌睿难得露出一丝淡笑，“总有一天我会让世人都知道乌睿和左恒，就像他们知道左伯一样。”</p>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自己。”采蘩却有不同看法，“师父是你脚下的踏板，你给他留下遗书的那一刻，就已经放弃了左氏技艺，所以别逢人说自己的师父是谁，让师父蒙羞。”</p>
乌睿青着面，不是恼，而是天生的不近人气，“难道师父不是你的踏板吗？没有师父，你现在不过一个普通的婢女，好不容易认来的千金身份也会被皇帝无视。”那枚蚕茧，他能看出其中的匠心独运来，也一定会有其他人看出来。而且，她确实再现了左伯纸，这是无可否认的。但看青纸交给她来解密，就足见他人对她的认同。</p>
“如果你这么狡赖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你来干嘛？”乌睿知道她没死，还知道她藏在雪园，她不太愿意去想他来的目的，尽管呼之欲出。</p>
“帮你啊。”鬼指触到青纸，乌睿道，“师父没教过你吗？验纸要很谨慎，粗手笨脚就会像这样把纸毁了。”</p>
采蘩也懒得解释粗手笨脚的是周帝，“能不能少说废话？帮我？你架势汹汹，倒像来取我性命的。”</p>
乌睿薄唇吐冰，“你运气好，暂且保得住小命。”话锋一转，“你知道吗？这纸是我造的。”</p>
采蘩真惊讶，“你帮余求造纸？为什么？”</p>
“与其问为什么，应该问怎么造才能让字消失掉。”乌睿的手伸进袖管，掏出一卷小轴，铺开后上面贴着青纸，纸上有云纹。</p>
“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何必多此一举？”采蘩仍想不通乌睿和余求之间为何会有关联。</p>
“是不会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把字显出来的方法。”乌睿抬腕在脉上用手刀比划一下，“放血。”</p>
“欸？”采蘩忍不住惊奇。</p>
“我来。”姬三自告奋勇，把断了的蚕丝绕自己的腕子一圈，打算以血显真迹。</p>
“三哥别傻，人家逗你玩的，你也相信。”采蘩抓下姬三的手，惊奇已变成冷笑。</p>
姬三看看采蘩，看看乌睿，他不笨，但对造纸一窍不通，这时方觉两人是高手过招。</p>
“为什么这么说？我这纸取名血雨，专为余相所造。双方缔结共存契，歃血为盟，想要看到缔约的内容，就要以血呼之。”乌睿冷然挑眉。</p>
采蘩笑出了声，“鬼手造鬼纸，以血呼字，令人觉得神秘又感到恐惧。乌纸匠真能故弄玄虚，不愧是躲在暗处见不得光的人。由此我能确认，师父教给你的东西早就被你丢弃了。”</p>
乌睿终于有了点情绪，“你……”</p>
“纸白如雪，为墨载舟，畅抒胸臆，流传千古。”采蘩反而没有表情，“而你呢，助阴谋者，纸当帮凶，藏头露尾，还要滴血吓人。师父说得一点儿都不错，什么人造什么纸。你的手曾令师父骄傲，故称枯树荣枝。如今，只能说是鬼爪了吧。”</p>
“臭丫头，你还不住口！”笑面比乌睿急面，“纸就是纸，哪来你说的那些名堂。而且你没本事造没本事解，那就没资格说别人。”</p>
采蘩道，“我解出来当如何？”</p>
“现在吗？”乌睿收紧了手，神情冰冷。</p>
“现在。”采蘩点头。</p>
“你解出来的话，我就让你把解法写下来，派人交给你想的那个人。”乌睿允诺。</p>
“不解！”姬三哼，“蘩妹妹，听不出来吗？是要捉你走呢。”</p>
“好。”采蘩却道。她帮不了独孤棠别的，只有在纸上“论高低”。（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