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嘴里又腥又苦，还想再掐一个什么诀来补救一下。
他哆嗦半天，五指却怎么也并不拢，难道人之将死，连最忠诚的身体都要背叛主人吗？
重明重重的吸了口气，不再做无谓挣扎。他微微抬起的头重重砸在泥土上，魂魄想要挣脱出来，却仿佛被这躯壳拖累，反而一点点向胸口的昊阳无极游过去。
争不过逃不脱，放弃吧……
重明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一片桃花林，烂漫的桃花怒放着，绚烂至极的撞进他眼里，重明看到自己重新变回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走在满山掩映的桃花之间，嗅着甜醉的芳香，走向那个左手捧着一壶小酒，向他探出右手的男人。
他看到小小的雍予将酒罐子塞到他手中，望着他的目光温柔又专注：“卿卿，我偷了一坛好酒，差点被那黑熊精咬死呢。”
重明还记得，当时的自己浑不在意的笑了，揭了瓶塞一饮而尽，还冲雍予说了两个字：“活该。”
但现在重明再次看到这副场景，却再也笑不出来，也说不出来了。
小小的重明没去接酒罐子，而是将头靠在雍予怀里，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来拥抱面前的男人。
他眼圈红透了，凄凄惶惶的哭道：“雍予，我们就待在桃林里，以后哪都不要去了好不好？我再也不任性了，不要你再去偷东西，不要你为我挨打，也不要你为我杀人——我们就躲在这儿，永永远远不出去了，好不好？”
好不好？
他再也不会等到答案。
琉婉云缓缓闭上眼睛，这些年经历的一切浮光掠影般在眼前一晃而过，冷峻的乐正拓，活泼的薇雪，温润的云骞，优雅的微蓝……
以前的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朋友，此时她苏醒而来，却再也没有保护朋友的机会。
“微蓝，答应你的我做到了。安息吧。”琉婉云的声音有些发颤：“师姐……”
前世的记忆虽然短暂，却深刻的仿佛烙印在她历经数千年的魂魄之上。当她懵懵懂懂在云崖落地扎根的时候，薇雪给了她第一份真诚的友情，疼亲妹妹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个世间，上穷碧落下黄泉，再也没有一个叫梦落薇雪的女子了。
琉婉云慢慢睁开眼睛，深切的哀痛渐渐收回眼底，平静无波的目光缓缓落在云歆之身上。
二人视线相撞，云歆之不敢再流连，他几乎是有些无措的低下头去，又看了死的魂魄丁点都不剩的重明一眼，似乎疑惑重明为什么能在转瞬间，将一脸的苦大仇深转换成仿若含春的笑意，然后心甘情愿的被昊阳无极抽成一团青烟。
他心不在焉的胡思乱想，耳边听不到动静，便又往上看了一眼。
琉婉云一言未发的正盯着他。
云歆之喉头有些发紧，心中难得紧张的要命，好似一下退回了几千岁，对面站着的也不再是他手心里呵护长大，仰望他又崇敬他的小徒弟，而是一个独自暗恋了几千年的陌生人，突然被撕破龌龊的心意，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