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辽东攻略第十章官商不法</p>
在去南京城外的港口路上，一主一仆正缓缓而行。后头的黄安大包包的挂满了身子一步三晃的，还没出城多远就已经满头大汗了。前边作书生打扮的黄宗羲却是手持一把纸扇，边走边欣赏长江岸边的景色。因为已是漕运时节，江面上帆船往来不绝，这跟他第一次来南京的时候何其相似。当年皇上刚刚登基，他为了父亲黄尊素的冤案，想在南京集结被魏忠贤害死的大臣后人，然后一齐进京向新皇诉冤翻案。但结果还没有等到他们行动，皇上剪除阉党，撤除天启年间冤案的旨意就传来。其后他们这一批人在张溥的带领下结成复社，一齐在南京城谈书论道，清议朝政。后蒙皇上相召，复社领袖人物都招入铭心堂，复社的成员要么中了进士分在四方做官，要么回了原籍，南京士林再无当年复社集会时的声势了。</p>
遥想当年，黄宗羲不由感触道：“当初在南京结社我们这批人还真意气风，黄安，你还记得那时尹山大会的盛况吧？”</p>
黄宗羲完还在往前走，等了一会却不见后边有人接话。他把折扇一收，回头看去，只见黄安正停在后边，双手扶膝，气喘如牛的休息。黄宗羲不由笑道：“当初我就不要买这么多东西，现在又舍不得丢。大包包的，我们这一路奔波，你可有得累了。”</p>
黄安苦着脸道：“少爷，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您又不肯住在陈老爷那，我们吃穿用度都是用自己的，哪样东西不要买啊！您的俸禄又要自己吃穿用度，又要寄给老夫人，不省着怎么过啊？！要是住在陈老爷那，可就省下不少银子。”</p>
黄宗羲闻言正色道：“我尚未到任，原本以私交到陈文一那住无可厚非，但毕竟身为巡查御史，跟其他官员结交过密容易落人口实。再者，既然我不宽裕，陈文一拖家带口的住在南京城内怎么好去叨扰他。”</p>
到这些原则性的东西，黄安知道自己少爷的秉性，自然不会那些千里做官只为钱财的话。他再怎么不读书，也知道朝廷公布管理官员的新三条，当年明刊可是对此进行了大规模的宣扬和讲解，少爷没少在他耳边念叨。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耸肩道：“少爷得对，所以我才大包包背着啊！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搭船去扬州嘛？住在李老爷那总没有问题吧！”</p>
黄宗羲摇摇头道：“我昨日不是跟你了嘛，我们先去淮安！”</p>
黄安不解道：“淮安？为什么？两淮都转运盐司不是在扬州城内嘛，那天去拜会李老爷的时候我都看到了！”</p>
黄宗羲笑道：“这个本少爷自然知道，我们先前去孟明兄（李邦华字）那里，是私人之交。现在到了上任的时间，既然是巡盐自然要到有盐的地方去。给那些转运使们知道后，怎么可以查得到实情！上回听宋献策官员如何到地方巡查，私访就是头一条。两淮盐政下边三个分司泰州、淮安、通州，以淮安离扬州最远，又是产盐最大的分司。若是盐政有什么问题，在淮安肯定可以查得出来。等查得底细后，我们再去拜会都转运盐使司里的大人们。”</p>
黄安听得瞠目结舌道：“原来如此，少爷真聪明，那些官儿们可有得受了！”</p>
“好了，时候已经不早了，咱们到港口租艘船，从水路出！”</p>
黄宗羲他们就是要找一条船去淮安，走水路比走旱路快捷，也省力得多。在江南一带的水乡有很多船停靠在港口，他们以载客运货为生。黄宗羲主仆一到港口，那些船主就知道有客人上门了，都从船上站起身热情的围了上来。</p>
“客官，搭我的船吧，我的船可是在南京城出了名的又快又稳！”</p>
旁边一艘船的船主也热情的抢生意道：“啊呀，这位公子一看就知道您是读书人，搭我的船吧。今年搭我的船去京师科考的举子中了三甲进士，您也沾沾进士老爷的贵气，下回会试也能高中！”</p>
另一个船主也道：“我这船也载过进士，而且还不止一个，公子”</p>
黄宗羲没有理会船主们的七嘴八舌，正想着选哪艘船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艘船，船主却没有过来拉客。他仔细一打量，那船主大约四十岁许，可能是常年在水上，面上一脸的沧桑，双手却是粗壮有力，手掌布满了厚茧。他虽然没有过来，但眼神却是望向这边，显然他也希望黄宗羲他们能搭自己的船。黄宗羲略觉得奇怪，便走过去道“这位大叔，你也是搭客的？”</p>
那船主没有想到黄宗羲会过来跟他话，有些慌乱的回道：“啊，是，公子，我的船也搭客，价格很便宜。”</p>
还未等黄宗羲搭话，其他的船主又围了过来道：“公子，还是别搭他的船，您看，他的船都不是用来搭客的，是原先运盐的船，又脏又破，不合公子的身份啊！”</p>
听到是运盐船，黄宗羲心中一动，便对那位大叔道：“我要去淮安，你的船能不能去？”</p>
“能，我对那的水道很熟悉！”那位船主大叔连忙答道。</p>
“大叔，就我们主仆两个你看要多少银子？”黄安先问道，现在两人的钱都归他管着，提到银子他自然关心。</p>
“五钱银子的船费，再加上一钱的过河费，就收您六钱银子。”</p>
黄安还想讲价却给黄宗羲打断道：“好，那就一言为定！黄安，上船！”着大步跨过舢板。</p>
黄安翻了翻白眼，一副肉痛的样子跟了上去。</p>
船很快就出了，船上确实很简陋，只有船舱搭了个竹棚，放置了几个供客人坐的位子，从宽敞的船头可以看得出来，这艘船更适合用来运货物。黄宗羲欣赏完两岸的景色后，挑了个时间道：</p>
“大叔，我看你这船以前是用来运货物的吧？”</p>
那船主一边划船一边笑着道：“公子叫人大叔，人可担当不起，这里的人都叫我老张，公子就叫人老张吧。”</p>
“哦，老张啊，刚才听那些船主，你以前是运盐的，运盐可是一个赚大钱的买卖，怎么会来运客呢？”黄安直接问道。</p>
听到这，老张原来的笑脸变得黯然起来，过了一会才道：“不瞒公子，人的船以前确实是运盐的，就是在淮安那运盐到湖广。后来没有了盐引，这盐就运不成了！人没了生计，只要在运河附近运货搭客为生。”</p>
盐引就是朝廷批给商人买盐的凭证，在大明开国之初，大明的盐政都归官府管理，煮盐的灶户所产的盐都归朝廷所有，然后再由朝廷组织到大明各地方贩卖。但由于备受剥削的灶户对此制度不满，生大规模的逃亡，盐法难以为继。与此同时，九边军粮空缺，于是有了开中法，商人运粮到边关便可获得盐引用来购买食盐贩卖，每一盐引四百斤。其后，嘉靖年间叶淇变法盐政，商人只需缴纳一定银子便可获得盐引。贩盐逐渐从官府里剥离出来，除了正课的实物盐外，其余的都直接承包给商家。</p>
黄宗羲奇道：“这盐日日都要吃，断没有卖不出去的，怎么会没了盐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