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发一言，只是冷漠的坐在那里，眯着眼睛安静的旁观着她的表演。虽然没什么，但他比谁都清楚，这个时候只要一开口，这女人肯定会像蛇一样缠上来，到那时候不准还要费上多少口舌呢，对待这样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她哭上一会见没人捧场也就自然会停下来，就如同舞台表演是一样的道理，独角戏总是最难唱的。</p>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这些方面夏全都考虑到了，却唯独忽略了这位女大公的个人能力问题。她就那么旁若无人的哭哭啼啼了直有半个时左右，夏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心中却早已不耐烦起来了，桌上的一壶咖啡也被他喝了个干净，腹处隐隐有些发胀。虽然很想起身如厕，可是面前坐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他却也不好就那样不声不响的离开，只得不停的把玩着手里的银质杯子，静静地等待着她表演结束的那一刻。</p>
好容易，面前的美女大公停止了抽噎，大概是见那张粉脸被鼻涕眼泪弄得一塌糊涂实在有些过份，很有些洁癖的夏忍了半天，终于还是看不过眼。他撇了撇嘴，从口袋里扯出条手绢丢了过去，正在抹眼睛的大公见到面前的手绢，禁不住一愣，不由自主的抬起一双泪水婆娑的美目重新打量起这个年轻人了。</p>
无论谁被人长时间的注视着，都会感觉到不舒服，夏更是这样。在她那异样的、带着不明意味的目光的巡视下，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讥诮起来：“……哼，夫人，您难道不觉得您现在的行为，和您那高贵的身份并不相配吗？”</p>
“……”虽然哭得一塌糊涂，但显然大公并没有失去理智，相反她倒是很快拿起手绢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大概是女ìng天生都有这方面能力的缘故吧，仅仅一分钟，她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雍容华贵的贵妇状，除了双眼略有些红肿外，看上去竟像是若无其事一般。</p>
“抱歉，我又失态了，让您见笑了。”她看看手中已经涂抹得皱皱巴巴的手绢，有不好意思的道。</p>
“……哪里，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既然人家摆出了低姿态，夏也很自然的这么回答。不过，他的言语之间还是能感觉到带着些敷衍，并不是那么发自真心的。</p>
“……我会还您一条新手绢的，请不必担心。”大公认真的。</p>
“您太客气了……”夏翘了翘嘴角：“区区一条手绢而已，您没必要放在心上。”</p>
大公定定的凝视着眼前那张平静的年轻面孔，很久后她叹息了一声：“……您真是个冷漠的人，是的，我发誓，您是我所见过的最冷酷的人……”</p>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您对我的褒奖吗？”夏不动声sè。</p>
大公沉默了半晌，才又慢慢的开口道：“刚才我的事情，还是希望您能考虑一下……但不要太久，希望在两天之内我能听到答复，因为在一周内，松蓝就要对仙度亚开战了。”</p>
夏目光一闪：“……这消息，可靠么？”</p>
“当然，这是从军部传来的消息，绝对可靠。”</p>
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夏略为沉吟了一下，便很快回答道：“那么，请允许我考虑一段时间……”他举手向正要急急开口的大公示意：“……最迟，今天晚饭前答复您。请您理解，这对我来，也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我需要时间来考虑。”</p>
大公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些什么，可终于还是没有继续下去。她站起身：“……也好，希望您能在晚饭之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请相信，您的决定对我来真的非常重要！”她犹豫了下又继续了下去：“……原本按照我的意思，是应该留在这里在第一时间听到您的回答，但是……您也明白，像我这样身份的人，总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尤其是在这种敏感时期，高层对我们这些一方军政要员总是盯得相当紧的，所以我必须要赶回公馆去……”</p>
“没关系，这我能理解。”夏笑道：“放心，我会准时给您答复的，您许下的报酬真的很优厚，让我很动心呢！”</p>
大公勉强笑了一下：“……我，也是别无选择，坦白的，这么做我也是冒了相当大风险的，如果有第二种选择，我断不会这样做。”</p>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大公很快便告辞离开了。</p>
夏透过二楼的窗子，静静的目送着大公的那辆毫不起眼的轻型马车缓缓驶离……他的左手似乎无意识地卷动着鬓边垂下的一缕长发，唇角微微向上翘着，眼光却始终是游移不定，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p>
“我还以为，你对任何事都是一言而决呢。”墙角处的yīn影里，苏菲儿的身影渐渐浮现出来。</p>
夏头也不回的回答：“……彼此，我也不知道大姐你还有偷听的嗜好。”</p>
“喂!”苏菲儿有些哭笑不得：“对待女士要绅士一些啊！怎么能这样话？太无礼了嘛！”</p>
夏没有理会她的抱怨，而是自顾自的了下去：“……你觉得，她的这个请求是不是有其他的目的？”</p>
听到夏直入主题，苏菲儿也不由得严肃了起来。她歪着头很认真的想了一会，这才不是很确定的开了口。</p>
“……嗯，我觉得……从我个人的感觉上来，她这次倒不像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应该是当真对您有所求……”</p>
“嗯，何以见得呢？”夏很快的反问。</p>
“很简单，换做是我的话，如果当真对你有所图的话，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弟弟也扯进来，因为这代价似乎大了一些。”</p>
“弟弟？”刚刚走进房间的玛斯闻言一怔：“怎么，爱尔玛是因为自己的弟弟来求你的？”</p>
听他这么一，苏菲儿的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就连窗边的夏也转过脸来，认真的等待着他的解释。</p>
“听你的意思，她真的有个弟弟？”夏转了转眼睛：“……我还以为这是她编造出来的借口呢。”</p>
“怎么可能？”玛斯笑道：“就算是她有心欺瞒，也不可能用这种愚蠢到家的借口，难道你认为她会笨到这个程度吗？”</p>
“……嗯，这倒是。”夏笑了笑：“……这女人比我要狡猾得多，在玩弄yīn谋方面，实在是比不上她呢。”他想想又道：“按她的法，弟弟要随军，找个人保护他的安全似乎也得通，这理由虽然简单却也无可厚非……不过我还有一些怀疑的地方……”</p>
玛斯在一边坐了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看，也许我可以为您解答一些疑惑也不定。”</p>
“首先……”夏竖起一根手指：“这位大公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弟弟？并且，现在这位需要保护的弟弟是否是货真价实的？”</p>
玛斯也凑趣地举起手掌，这个动作理所应当的遭到了夏大人的一记白眼：“关于她这位弟弟，我可以担保确有其人。至于现在需要保护的这位是不是真的……上次我见他已经是八年前了，算起来，今年应该是十六岁吧？长大后的他我也没有见过，就不好妄下判断了，但以我个人对爱尔玛的了解来看，她似乎没有利用这样借口的必要。”</p>
“原来如此，了解嘛……哼哼，嘿嘿……”听了玛斯的回答，夏先是眨了几下眼睛，而后来回嘟囔了几句，神情诡异的盯着玛斯看了一会，突然嘿嘿笑了起来。玛斯不明所以，不由得汗毛直竖，坐立不安了起来。</p>
玛斯与夏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自然是不能明白此时他的想法。一边的苏菲儿大姐虽然清楚，却也不好揭穿这子的想法，只有在心里狠狠痛骂这个思想胡乱跑题的家伙了。</p>
“那么第二……”夏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假定大公阁下真的有一个宝贝弟弟，而现在要求她保护的又的确是本人，那么有什么理由必须要让一个十六岁的鬼去上战场呢？这根本就是在开玩笑吧？以他姐姐的权势，难道还不能让他舒舒服服的生活么？莫非多琳家有向军界插一脚的打算，需要让这位少爷上战场去积累一些军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勉强还算得上合理，就是不知道这位少爷是不是有这份天赋呢？”</p>
还没等玛斯话，一边的苏菲儿就忍不住一下抢了话头过去：“哈，这个就让我来好了！夏你不知道哦，是不是多琳大公有其他的目的我不知道，不过松蓝这个国家的确是有这方面的规定，甚至可以是一种惯例，无论官职大还是爵位高低，谁也不能够违背的……”</p>
“……”夏有些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简单些，直接重。”</p>
被抢白一句的苏菲儿却毫不在意，只管自顾自的了下去：“其实严格来，这应该是松蓝军方的一项传统。你知道，松蓝是一个以武立国的国家，虽然受数千年来的奢华之风影响，尚武jīng神略有削弱，不过在战时，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几乎是倾全国之力的大型战役中，这项惯例仍然还是在保持着的。”</p>
大概是感觉到对面传来的愈发不耐烦的目光，她终于还是识趣的起了正题：“……啊，那个，我简单吧……其实这个惯例也很好理解的，在战时，皇室会下令所有的郡以上级别的官员都要派一个直系血亲入伍，名义上是官民同心保卫疆土之类的，实际上……”</p>
“你这样我就明白了。”夏再次不客气的打断她：“非常时期的人质罢了，谁能指望这些权贵之家的二世祖来上阵杀敌？不过是让他们老子投鼠忌器，有所顾忌而已，在战时，一方大员若是有什么二心的话，可是很麻烦的一件事。”</p>
“基本上就是这样。”玛斯摊开双手：“……你可以把这理解为皇帝陛下的一种御下手段，尽管有些不近人情，但效果是很明显的。再，这是从松蓝开国时就流传下来的惯例，时至今rì，虽然官员们中间有些许微词，但这作为传统，谁也无法反驳，因为皇帝陛下也会派他的一位皇子带队出征，其他人就更不好什么了。”</p>
“那么第三，也是我最怀疑的一。”夏很快跳过第二个问题，继续着自己的疑问：“按你们所的，她无疑算得上是一方诸侯了，作为一个这样身份和势力的人，可能会没有自己的班底吗？不要告诉我她全凭那张漂亮脸蛋就坐上了今天的位置，你我都很清楚那种东西只能作为成功的助力，不可能当做左右胜利天平的关键砝码。”</p>
“夏……”玛斯考虑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知道我这么是否恰当，你没有那种经历，或是你没有身处在她那样的环境中，你是不会明白的。不错，在她的周围，肯定有属于她自己的潜势力，但反过来看，这些力量同样也有可能被来自其他方面的势力所利用，所以，即使是这些人，也未必是完全可靠的。”</p>
“哦？”听到这里，夏忍不住嗤地一下笑了出来：“难道我看起来就很可靠吗？她把自己的宝贝弟弟推给我就真的放心了？”</p>
“至少，风险相对要少一些。与其安排她身边的班底，还不如拜托你这样一个完全和她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的人，至少这样可能发生的问题要少很多，她只需要付出一定数量的金钱就可以使你满意了，不至于生出其他的事来。”</p>
“……”夏看着天花板开始不断地翻白眼：“……得我好像是个财迷似的，只要拿钱来就可以收买……”旁边的苏菲儿咭的一下笑了起来。</p>
“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判断，究竟是否接受，那还要看你本身的意思了。”最后，玛斯总结ìng的来了这么一句。</p>
“……”夏不断的眨着眼睛，来回的在窗前转着圈子。但并没过多久他便转过身来，脸上那副沉思的神情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惯常的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p>
“……”苏菲儿首先感觉到不对，她立刻叫了起来：“……夏，你、你不会是打算答应她吧？”</p>
“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坏处，对不对？”夏翘了翘眉毛：“无论怎么想，她都没有必要针对我，正如亲爱的玛斯所的那样，我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切身的利益冲突，我也相当了解她这样一类身居高位者的心理，就算是她真的心血来cháo想陷害我，那也断不会使用这样拙劣到可笑的办法，尽可以有更好听的理由可以拿出来。”</p>
“至于她的身边是不是有可靠的人存在，这还不得而知，我想，又要借助于玛斯的情报来源了……”着，夏看了玛斯一眼，后者回了个了然的表情，他头后继续道：“……不过最好要快一些，我希望在今天下午之前能够听到准确的消息，因为我已经答应她了要在晚饭之前给她答复。”</p>
玛斯在一旁插言：“啊，对了，今早我从外面听了一条消息，皇室已经下令，所有目前在京的地方官员，无论职位大爵位高低，一律于二rì内离京返回自己的领内，不得无故在圣京逗留。按这个消息推断的话，大概一周之内便会开战了。”</p>
苏菲儿也若有所悟的一拍掌：“……啊，这样来的话就……”</p>
玛斯笑道：“她在初到圣京之时，或许还没有估计到短时间内情况会进展的如此之快，所以事出突然，并没有十分可以信赖并且身手足够的人可以托付，这个时候她凑巧知道了有夏的存在，加上之后的合作，还有与我的这层关系……这样一想，她会有这样的决定，也并不算是有多么突兀呢。”</p>
“喂喂！”夏禁不住哑然失笑：“你们两个！我怎么觉得好像是在从恿我答应她啊？你们到底是站在哪一边？”</p>
“当然是这边啦！”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都了我们只是提供建议而已，具体决定要你来下啊。”</p>
“是吗？”夏抓抓头发，看着玛斯：“……我现在走开的话，会不会让你麻烦？”</p>
“不会的，其实只看效果的话，你做得已经相当的好了。”玛斯很诚恳的道：“对我来，最困难的关口已经借你的助力渡过了，如果剩下的这情形我都没办法应付的话，那我的这个家长还是趁早别干的好了。”</p>
“哦，那就好，那就好……”夏跟着又将目光望向了苏菲儿，盗贼姐也很干脆的耸耸肩：“……老实吧，你最近一段时间里惹下的乱子可的确不少，现在在圣京提一提‘深渊仲裁者’的大名，可着实是很唬人呢！这倒不能算是好现象，所以嘛，借这个机会出去避避，暂时躲开这块是非之地也许是个明智的选择。”</p>
“大姐！你的轻松，那可是上战场，谁会保证出现什么状况啊？”夏叫道。</p>
“这个你就不懂啰！”苏菲儿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他们这些阔少爷怎么可能派到前线去？那岂不是给敌人送战功去么？最多也就是在后面押运下物资，对于他们来，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工作啦。”</p>
“……”夏听了这些后，只是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嘴里声嘀咕道：“……那么，这次可要先找她收定金，否则的话我是坚决不干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