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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莽莽乾坤谁作主 茫茫恩怨此从头(2 / 2)

楚平原眼风四面,只见香贝格格东躲西闪,已有气力不支的迹象。而宇文虹霓因为时间长了,气力不及新拔元,也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楚平原无法脱身帮助她们,焦急之极。就在此时,忽听得一阵极为刺耳的笑声,眨一眨眼,只见一头“大猩猩”已出现在眼前,正是精精儿。

精精儿轻功卓绝,在草原上只是跑了一个,就追上了香贝格格的骏马,脚尖点地,身子凌空,倏的就把香贝格格揪下马来,交给了乙辛,哈哈笑道:“姓楚的,上次给你侥幸逃生,这次看你还能逃得出我的手心?拓技王子,我有幸给你效劳,不敢讨赏,只求借一枝栖。”

拓拔雄道:“好,你给我把这小子杀了,我保荐你做禁军教头。”楚平原暗暗叫苦,他本来是要找精精儿、史朝英等人的下落的,却想不到他竟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突如其来,这可真是对他大大不利。

楚平原当机立断,拼着豁了性命,冒险进招,横刀一挡,托起长枪,倏的反手一拿,他听风辨器,准确之极,拓拔雄也想不到他敢如此冒险,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一个不留神,他手中的单刀已给楚平原枪过手来,顺手一抹,新拔雄藏头缩颈,饶他立即躲闪,咽喉没有给刀锋割断,肩上已是着了一刀。

这一刀伤得很重,肩胛骨都给剖开。楚平原正要再补一刀,精精儿已经来到,金精通剑扬空一划,把楚平原夺来的这口单刀削断。

乙辛慌忙过来将拓拔雄扶起,拓拔雄已成了一个血人。乙辛给他敷药止血,拓拔雄年轻体健,内功也颇有根底,晕过去一会,也就醒转来了。咬牙切齿地叫道:“你们务必给我把这小子碎剐千刀。哎哟,哎哟!”他这一叫牵动伤口,痛彻心脾。

精精儿道:“王子,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这一刀之仇。”

你道精精儿为什么要讨好回族王于?原来他上了史朝英的大当。到了鄂克沁之后,精精儿也算得防范周密,他和段克邪同住一个房间,史朝英派人送来的饮食,他都先给段克邪尝过。

然后自己再食,不怕史朝英暗中下毒。

可是史朝英每月一次给段克邪所吃的药,精精儿总不能自己拿来先尝,史朝英就在药中变出花样。这一次她配的是一份解药和别外一种谜药混合,让段克邪服了之后,可以恢复本领,但过了半住香的时刻,又要再度昏迷。

只是一个段克邪,精精儿还容易对付。他们两人的本领乃是伯仲之间,在半住香的时刻之内;段克邪还是不能摆脱精精儿的。但史朝英正是要他不能摆脱,她说动了师父幻空,合谋对付精精儿.精精儿已经算得很细心了,他要史朝英把段克邪“该吃”的药给他,却不许她进房。段克邪服药之后,发觉本领突然恢复,立即和精精儿打将起来。史朝英和她师父早已埋伏在外,当下合力把精精儿打得狼狈而逃,精精儿给赶跑之后,不过一会,段克邪又重新昏迷,仍然是落在史朝英手中。

精精几这口怨气如何咽得下去,而且他也要找个可以庇护他的地方,一想想起了字艾虹霓,他不知字文虹霓与回族小王爷的纠纷,便在去投奔回族,说出他认识字文虹霓,希望回屹的主帅收容他,并求与宇文虹霓一见,以作证明。

回族的主帅正是拓拨元的爹爹拓拔赤,他们父子正是要把字文虹霓找回来强迫成婚的,一听说精精儿识得宇文虹霓,立即喝令把他拿下。精精儿轻功超卓,跑了出去。几经打听,才知道其中原故。于是在一个晚上,再跑去偷见拓拨赤,表明自己的心意,愿替他们父于把宇文虹霓捉回来。拓披赤见精精儿果然是诚心效忠,他也愿意得到这样一个大有本领的人相助,便与他立约,要他先去助自己的儿子捉拿字文虹霓,事成之后,他们父子也派人助他去鄂克沁寺将段克邪与史朝英捉来,并答应让他住在回族的王宫。这样他有段克邪作为人质,又有回族的庇护,就不用怕大师兄空空儿了。

其时,拓拔元与王子拓拔雄已经往伊克昭盟去了,精精几辞别了拓拔赤,日夜兼程,赶来寻找,无巧不巧,恰好在这儿遇上。

精精儿与楚平原有宿怨,听得回纪王子要杀楚平原报仇,正合他的心意,于是立心把楚平原置之死地。

楚平原经过了一场恶斗,气力已是耗损不少。精精儿的本领本来与他不相上下,各有擅长,如今以逸待劳,当然是大占便宜。再加上一个屈突通,枪重力沉,也是一大劲敌,楚平原应付他们的夹攻,登时陷入了非常险恶的境地!

精精儿以超卓轻功,使出袁公剑法,一招之内,遍袭对方七处穴道,楚平原的刀法也是快到极点,只听得一片断金碎玉之声,瞬息之间,刀剑已碰击了七次,宝刀碰上了宝剑,各无伤损。

屈突通抖起了碗口大的枪花,朝心便刺,楚平原的宝刀无暇招架,腾的飞起一脚,踢开他这杆大枪,但屈突通枪重力沉,楚平原虽然踢开了他的枪尖,已禁不住脚步跄踉。精精儿何等矫捷,猛地喝一声:“着!”剑光疾闪,已在楚平原背脊划开了一道伤口。

楚平原大吼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豁出了性命,受伤之后,愈战愈勇。回统人最崇拜勇士,屈突通心道,“这厮倒是一条好汉,可惜他伤了我的主人,决难让他活命。不过,反正他也是难以活命的了,我就让这大猩猩杀他吧。”

屈突通不愿亲手杀楚平原,舞动长枪,十之七八是护身的枪法。精精儿看出了楚平原是打算两败俱伤的最后挣扎,也不愿与他拼命。他轻功远胜于楚平原,当下展开绕身游斗的战术,耗损楚平原的气力。楚平原挥刀狂劈,渐渐双眼模糊,眼前只觉满天星斗。

字文虹霓叫道,“楚大哥,咱们死在一起!”唰唰几剑,迫退了拓拔元,冲过去要与楚平原会合。拓拔元妒意大发,冷笑道,“怪不得你不肯嫁我,原来你是看上了这小子!”挥刀隔断她的去路。宇文虹霓气力不及他强,冲了几次,锐气顿挫,虽然冲出了十来步,与楚平原却还有一大段的距离。不过拓拔元志在将她活捉,宇文虹霓每一剑都是拼命的招数,拓披元也不能不顾忌三分,且战且退。

楚平原听得宇文虹霓如此关心,精神陡振,叫道:“小霓子,你能够逃就赶快逃吧!”本来他已是气衰力竭,即将不支的了,这时居然又稳住了脚步,一口气斫下了十七、八刀,迫得精精儿不敢近身。精精儿冷笑道:“就让你多挣扎一会,你们一个也逃不了!”话犹未了,忽听得马铃声响,三骑快马飞未,前头那个女的大叫道:“那不是楚大哥:呀,还有字文姑娘也在这儿呢!”

原米这三个人正是史若梅、聂隐娘与方辟符。他们也是想往师陀国寻觅字文虹霓打听消息的,路经此地,听得号角,赶来察看,恰好碰上。

香贝格格大喜道:“你们原来是相识的吗?这就好了,快去救他!”

方辟符纵马上前,唰的一鞭打出。乙辛气力虽大,却怎及得上方辟符的巧妙武功,方辟符用了借力打力的手法,双鞭叫结,只是轻轻一拉,就把乙辛拉下马来,鞭梢一颤,点了他的穴点。解开了香贝格格的束缚。

方辟符道:“史师妹,你去助宇文姑娘。”他与聂隐娘跳下马来,喝道:“好呀,老猴儿你竟敢又在这里行凶!我们正要拿你!”登时双剑出鞘,夹攻精精儿。

精精儿大笑道:“凭你们这两个娃儿就想拿我?”岂知方、聂二人的武功今非昔比,聂隐娘已练成了师父的独门剑法;方辟符是妙慧神尼的侄儿,义是磨镜老人的关门弟于,最近也已把这两家上乘剑法,融会贯通。而且他们两人一路同行,彼此切磋,既是同出一师,剑法也配合得非常巧妙。

他们若是单独一人,那还不是精精儿对手,但两人配合,却要胜过精精儿了。精精儿欺负聂隐娘是个女子,金精短剑扬空一向,以闪电般的刺穴剑招,准备攻她个措手不及。哪知聂隐娘也练成“飞花扑蝶”的身法,精精儿一剑刺空,正拟变招,方辟符已是一招“横云断峰”,将他格开;聂隐娘反手一剑,与方辟符配合得妙到毫巅,双剑一合,俨如两道银虹,合成了一个弧圈,把精精儿身形罩住。

精精儿展开腾、挪、闪、展的小巧身法,在对方的剑光笼罩之下,依然有攻有守,但亦已是守多攻少,不免稍处下风。楚平原得到援兵,精神大振,虽是伤得不轻,单独对付屈突通,也还可以战个平手。

他们这一边暂时未能分出胜负,宇文虹霓那边,得到史若梅相助,却已是杀得拓拔元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史若梅跟段克邪学了上乘轻功,这次还是第一次正式对敌施展,轻功剑法两相配合,使来得心应手,剑招越展越快,拓披元暗叫不妙,便想逃走,他身形方起,史若梅已是咧的一剑,剑尖颤动,在他身上刺了三个伤口。宇文虹霓恨极了拓拔元,再补了一剑,剑尖刺穿了他的膝盖,拓拔元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宇文虹霓冷笑道:“不是留下你还有用处,我就把你一剑杀了。”

两人转过身来,史若梅相助方辟符、聂隐娘,三个人联手围攻精精儿。字文虹霓则助楚平原双战屈突通。

屈突通欺负宇文虹霓力弱,长枪向她一挑,怎知宇文虹霓气力虽弱,身法却很轻灵,只一闪就闪开了。屈突通用力太猛,重心不稳,身向前倾,楚平原横转刀背,以巧降力,在枪杆上横刀一磕,那杆长枪,当啷坠地。宇文虹霓如影随形,跟踪急上,一剑刺中了他的穴道,说道:“屈突将军,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但你要效忠主于,我也只好委屈你啦!”她这一剑,手下留情,只是轻轻点了他的穴道,井没有伤着他的筋骨。

楚平原叫道:“好,就只剩下这老猢狲啦,别让他跑了!”精精儿力敌方辟符等三人,已是应付艰难,哪禁得又添了两名好手,登时杀得他只有招架之功。对方五人,合围之势已成:他想逃跑,也很难了。

只听得号角声声,马蹄声有如暴风骤雨,草原上已有无数快马奔来。精精儿心道:“不好,若不赶快突围,只怕当真要栽在此地了!”眉头一皱,忽地朗声说道:“段克邪的消息,你们要不要知道?”

聂隐娘不理会他,与方辟符双剑合壁,一左一右,同时攻到。精精儿轻功确是高明之极,身形一飘一闪,竟在双剑交叉的缝隙之中穿过,短剑一磕,又荡开了宇文虹霓的兵刃,说道:“史朝英这贱人欺我太甚,我是诚心指引你们去对付她的。说的决非假话!你若不信,后悔莫及!”

史若梅道:“好,管他是真是假,就让他先说。”攻势稍缀。

精精儿道:“仔细听着!段克邪在青海鄂克沁寺!”

史若梅极是关心,禁不住凝神细听,忘记出招。精精儿陡地一剑向她咽喉便刺!方辟符。楚平原一刀一剑,连忙过来防护史若梅,精精儿声东击西,修地一个变招,剑尖指到了聂隐娘面前,聂隐娘横剑急护面门,禁不住连连后退,糟精儿亦已无暇伤她,“嗖”的就从她头顶飞越而过。

香贝格格的号角引来许多“刁羊’的小伙子,月光下见着一头大猩猩模佯的怪人,在草原上纵跃如飞,都是哗然大呼,有人掷出飞刀,有人抛出用来捕捉野兽的绳圈,精精儿展开绝顶轻功,舞剑防身,数十柄飞刀在他身后落下,只有两三柄飞刀追得上他,也给他打落了。转瞬之间,精精儿的影子已在草原上消失。

小伙子们随即发现了满身血污。躺在地上的回族王子与小于爷,这一惊比刚才发现状似猩猩的怪人更甚。香贝格格道:“这几个人对我横加侮辱,你们给我把他缚了,有事由我担承。”

拓拔雄嘶哑着叫道:“你们阻敢缚我,我回族铁骑,把你们的篷帐踏平,你们一个也难活命!”

哪知草原上这一族牧民,民风最是顽强,吃软不吃硬的。拓披雄加以恐吓,登时把小伙子们全都激怒,异口同声说道:“我们把你当作客人款待,你却侮辱我们的格格,不把我们当人,好,任凭你们的回族铁骑来吧,我们偏要把你缚了。”当下一齐动手,将拓拔雄两兄弟与他们的两个随从都缚了起来。

字文虹霓满怀高兴,正要多谢史若梅相助之恩,忽听得楚平原“哇”的一口鲜血狂喷出来,摇摇欲坠。原来他受伤之后,又激战了这许多时候,激战时强自支持,如今危险一过,精神松散,却是支持不住了。字文虹霓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将他扶着,问道:“楚大哥,你怎么啦?”

楚平原道:“受了点伤,没什么要紧。”话虽如此,已是面如金纸,冷汗如雨。

方辟符在磨镜老人门下多年,懂得一点医道,过来替他诊了把脉,说道:“楚兄气力消耗太甚,幸亏内功深厚,没有伤及脏腑。不过,恐怕也得调养十天、八天。我这里有师父所赐的小还丹,功能固本培元,请楚兄先服一颗。”

众人听得并无生命之忧,方始放下了心。小伙子们因为楚平原救了他们的香贝格格,对他十分敬爱,当下大家动手,斩下树枝,做成担架,把楚平原抬回萨巴王公的营地。这时已是清晨时分了。

萨巴王公苦笑道:“这场祸事可闯得不小!”宇文虹霓道:“都是侄女不好,连累了叔父。”香贝格格道:“那贼王子要把女儿抢走,咱们不惹他,他也是要犯咱们的了。”

萨巴王公毅然说道:“咱们的族训是,有人送咱们一头羊,咱们就还他两匹马;有人踢咱们一脚;咱们最少还他两拳。我以前对回吃事事忍让,那是下愿轻启战祸,并非怕了他们。如今他们无礼在前,咱们虽然是势孤力薄。也必须和他们于到底了。虹霓侄女,你别多心,事既如斯,咱们是同一命运、我也决不能让你受回族的欺负。”

香贝格格与宇文虹霓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的,想不到萨巴王公早已与族人商量定妥,决意抵抗回族,都是喜出望外.香贝格格道:“咱们也并不势孤力薄。”当下将楚平原刚才对她们的献议转述给老父知道。

萨巴王公道:“与两域诸国联络,共抗回族,此事即可进行,如今正是机会。虹霓,刚才探子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

宇文虹霓道:“什么消息?”王公道:“吐谷浑不甘臣服回族,今年已经罢贡,两国正在备战之中。”原来吐谷浑乃是西域的一个大国,占有今青海的一大部分与新疆的一小部份地方,国中出产良马。回屹赖以纵横西域的骑兵,将近半数的马匹就是吐谷浑进贡的。三年前时谷浑新君即位,励精图治,国势复增,是以不甘再做回族属国。

萨巴王公道:“这消息来得正是合时,回约有后顾之忧,决不敢对师陀大动干戈。”楚平原躺在地上,一直静听他们的说话,这时忽地欠身面起,说道:“这消息不但对宇文姑娘是个喜讯。

对你们也是一个喜讯。”他是朝着史若梅这边三个人说的。

史若梅道:“此话怎说?”楚平原道:“鄂克沁寺正在吐谷浑的地方,吐谷浑与回族已成敌国,那就不怕幻空法师把段克邪交给回族。”

史若梅道,“这么说,你是相信精精儿的说话,段克邪是在鄂克沁寺的了?”楚平原道:“据我所知,史思明以前驻军吐谷浑,和幻空法师颇有交情。前两年幻空法师还曾在史思明军中住过一些时候,精精儿说他是史朝英的师父,可能并非假话。”

方辟符道:“反正咱们现在别无线索可寻,就往鄂克沁寺走一趟吧。”

楚平原道:“鄂克沁寺的僧侣都有惊人的武功,我惭愧不能帮助你们,你们此去,须得小心从事。”

聂隐娘道:“字文姑娘,拜托你一件事情,给伏牛山铁寨主捎一个讯。”这是双管齐下之策,一面由他们三人先往鄂克沁寺见机行事;一面派人给铁摩勒报讯,好让铁奘勒知道他们的踪迹。

字文虹霓自是一口应承,计议己定,第二日一早,方辟符一行三骑,便离开了伊克昭盟,向吐谷浑而去。

两地相隔数千里之遥,还要经过许多草原沼泽沙漠等等天险地带,他们的坐骑虽然都是擅走长途的骏马,来到了吐谷浑的地方,也走了差不多一个月。若从他们离开伏牛山开始找寻段克邪的时候算起,已经是有七个月的时间了。

这一日正行走间,忽地遇上暴风雪,狂风卷起地上的积雪,与天上落下的大雪混成一片白茫茫的世地,人马如同陷入五里雾中,十步之外,景物看不清楚。

三人将斗篷罩过头面,只露出一对眼睛,冲风冒雪,仍然继续行进。方辟符道:“我问过上人,此去鄂克沁寺,不过百里之遥,这段艰苦的路程,至迟明日,就可以走到尽头了。”

史若梅想到明日便有可能与段克邪相见,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说道:“聂姐姐,到了鄂克沁寺,该怎么办?”聂隐娘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晚间偷去探个虚实。”史若梅道:“唉,我可在担心呢!”方辟符笑道:“还有一天时间,你就心绪不宁了?我如今只担忧这场风雪。”聂隐娘理解史若梅紧张的心情,柔声说道:“你担心什么?”史若梅遁:“我担心给那妖女发觉,她把钢刀架在克邪的脖子上,那时……”风雪中两匹坐骑不知不觉的离开,聂隐娘听不清楚,道:“你说什么?段克邪……”

史若梅道:“我是怕那妖女万一狠了心,咔嚓一刀将段克邪杀了!”

史若梅一来是掩饰不了心中的恐惧,二来是怕聂隐娘听不见,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是尖锐,“咔嚓一刀,将段克邪杀了”那一句话,更是刺耳非常。

话犹未了,忽听得“呜”的一声,一枚飞锥突然向她射来。

史若梅连忙一个“蹬里藏身”,避开暗器,那枚飞锥刚好穿过她手握的僵绳,将她打下马来。

史若梅轻功了得,在半空中已是一个筋斗,翻转身形,脚尖落地。但对方也来得快极,她还未及拔剑,那人已是飞身下马,刀光一闪,就向她劈来。

史若梅怒道:“岂有此理,你是什么人,一照面就施暗算,这是什么好汉行逞?”她说这一句话的时间,那人已是闪电般的劈出了十八刀。若非她已学会了段克邪所授的上乘轻功,决计躲闪不了。

刚才在自茫茫的风雪之中看不清楚,如今交上了手,这才看见了来人的庐山真貌。史若梅不禁诧异之极。

你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个比她还矮半个头、至多只有十四五岁的大孩子,根本还未成年,更谈不上是什么好汉。

可是这大孩子刀法却是极为精妙,而且老气横秋,“哼”的一声,说道:“你敢小觑我不是好汉,除好锄恶,正是好汉所为,你心肠狠毒,我还和你讲什么江湖规矩么?”虽是老气横秋,要充江湖“好汉”,但仍是不脱孩子口吻。

史若梅又好气,又好笑,又诧异,这大孩子,她根本就不认识,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听得她莫名其妙。可是尽管好气好笑,她还真得当心给这大孩子的利刀斫伤。

史若梅没法,只得拔出剑来招架,这大孩子用的是把宝刀,“当”的一声,竟把她的青钢斫了一个缺口,史若梅不敢轻敌,使出上乘剑法的“引”字决,将他的宝刀带过一边。这才抽出空来问道:“你是谁家孩子?你知道我是谁?为何骂我心肠狠毒?”

那大孩子“呸”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坏女人!”史若梅道,“你怎见得我是坏女人?”那大孩子道:“你是姓史的不是?”史若梅道,“不错,我姓史又有什么不对了?”那大孩子道:“那你就不用狡瓣了。你坏,坏透了!看刀!”他摆脱了史若梅的长剑,一口气又斫了十八刀。

这时风雪已经渐渐减弱,方辟符与聂隐娘也都已赶到。但见对方是个孩子,当然不便上去助战,他们心里也很诧异,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那大孩子明知方、聂二人是史若梅同伴,却也傲然不但,力战不休。

史若梅心中已明白了几分,想道,”莫非又是旧事重演,这孩子把我当作那妖女了?但他乳臭未于,却怎的会与史朝英这妖女结下仇冤?”

这大孩子的刀法又快又狠,竟是史若梅从未见过的上乘刀法,史若梅也是犹有童心,见这孩子的刀法精奇,有心引他使出全套本领。因此她虽然想得到这是误会,却不立即点破。

那大孩子年纪小,心性傲,想到了对方拿他戏耍,不禁满面通红,喝道:“好妖女,你这是什么打法?为何不敢与我认真较量一场。有本领你尽管把我杀了!”

史若梅笑了一笑,正想适可而止。那大孩子忽地笑道:“妈,快来!我碰上这妖女了!”

话犹未了,一骑快马己是旋风似的来到,只见一个美貌的中年美人,自马背上一跃落下,脚未点地,剑已出鞘,一招“玉女投棱”,剑光如练,便指到了史若梅咽喉。

史若梅这一惊非同小可,幸而段克邪教她的一套轻功,她己练得十分纯熟,百忙中一个“绷胸巧翻云”,堪堪避开。那美妇人的长剑几乎是贴着她的面门削过。

史若梅一个翻身,脚步未稳,那美妇人的剑招又到,快、狠之处,比她的儿子还要不知厉害多少。史若梅哪里还有空闲分辩,只好出尽本领招架。她的穿花剑法属于柔弱一路,只挡了两招,已是抵御不住,那美妇人唰的一剑,刺穿她的衣襟,幸而她还算躲闪得快,要不然这一剑便是肋折腹破之灾。

史若梅青钢剑陡地一震,使出段克邪所授的“飞龙剑法”,这套剑法属于刚猛一路,双剑相交,“当”的一声,史若梅虎口痛得几乎就似要裂开一般,但那中年美妇一招非常狠辣的剑招也已给她化解了。那美妇人“咦”了一声,面有诧色;剑势突缓。史若梅喘过口气,说道:“小女子史若梅,不知何事得罪前辈了还请明示!”

那美妇怔了一怔,道:“你叫史若梅?你不是史朝英?”聂隐娘笑道:“她们两人都是姓史,可是一个是要害段克邪的,个却是段克邪的未婚妻子!”

那大孩子“啊呀”一声,叫了起来,道:“什么,你是我克邪哥哥的未婚妻子么?”史若梅满面通红,道:“小哥儿,你与克邪兄弟相称,你是——”

那美妇人收回了青钢剑,道:“原来你是克邪的米婚妻,怪不得你会使段家剑法?克邪是我抚养的。”

史若梅又惊又喜,道:“你是哺婶婶。”那美妇人道:“正是!”史若梅忍不往“啊呀”一声,叫了出来,跪下去便要磕头。

那美妇人衣油一带,将史若悔扶住,说道:“且慢。给你头上的玉钗与我一看。”曳若梅呆了一下,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将玉钗取下,交给了那美妇人。

那中年美妇眼眶含泪,说道:“不错,这正是段家的那支风钗,你当真是我的侄儿媳妇了!”一把就把史若梅搂入怀中。

原来这美妇人乃是南弄云的妻子夏凌霜。

南雾云是段克邪父亲段硅璋生前最要好的异姓弟兄。生前并驾齐驱,人称两大游侠。后来又是同在安史之乱中,在腋阳一战,为国捐抠的。

段克邪十岁那年丧了父母,由夏凌霜将他抚养,r六岁那年,夏凌霜将他与史家的婚事告诉了他,说出他父母的遗命,要他下山去找未婚妻子。段克邪那支作为定婚信物的龙钗,就是由夏凌霜代他保管,到他下山之时,才交给他的。龙凤宝钗,一支雕龙,一支描凤,形式却是一模一样。所以夏凌霜验过了史若梅的凤钗,立即便知她所言不假。

史若梅行过了大札,眼圈一红,说道:“婶婶,克邪哥哥亏你将他抚养,却不知将来能不能报答你的恩惠。他被那妖女掳去,如今——”夏凌霜道,“这些事情我都已知道了。我就是来寻找他的。怎么,如今你们还未打听到他的下落么?”

原来是夏凌霜爱护段克邪有如己出,她与铁奘勒夫妻一别十年,也很记挂,早就想到铁摩勒处探访他们了。只因孩子未曾长大,所以迟到如今。

她有二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今年十五岁,因为纪念与他父亲一同殉国的同门师弟雷万春,便将三个性氏——南夏雷——合起来作为他的姓名,依次第二个儿子叫哺春雷,女儿叫南秋雷,第四个儿子叫南冬雷。南冬雷是遗腹子,今年也有十岁了。

十五岁的南夏雷已经练成了家传武功,因此夏凌霜带他出来练历,家中三个子女,二儿子南春雷十四岁,女儿南秋雷十二岁,武功虽未大成,等闲三二十个大人已是近他们不得。夏凌霜可以放心让他们看家,照顾十岁的弟弟了。

厦凌霸是见了铁摩勒之后,知道了段克邪被史朝英所掳的事情,母子两人,便重入江湖,找寻段克邪的。

聂隐娘喜道:“南婶婶,你此来正是最好不过。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他的下落了。他被那妖女囚在鄂克沁寺,离此不过一百多里。鄂克沁的僧侣武功很强,我们正愁人少力薄,南婶婶,有你同往,我们的胆子可就大啦。”

夏凌霜道:“可惜,可惜。我前日在路上碰到空空儿和辛芷姑,他们也是出来寻找邪儿的。空空几与我相约,各向一方寻找,若是早知这个消息,叫空空儿进鄂克沁寺把邪儿盗出来,那就根本不用惊动寺中僧众了。也罢,咱们无暇等待空空儿了,就拼着与鄂克沁寺大动干戈吧。”

风雪已止,当下一行五人向鄂克沁寺前进。史若梅得遇夏凌霜,救段克邪的成功机会又大了许多,但心里仍是难免忐忑不安。正是:虽是姻缘天注定,钗分怎得不关情?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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