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嫉妒和愤恨,刘宪德年轻的心里,便一天比一天阴暗,一天比一天贪婪,一天比一天扭曲,一天比一天丑恶,一天比一天奸诈。一个人,如果被嫉妒和愤恨控制操纵了,什么道德呀,良心呀,诚信呀,忠义呀,都不复存在了,代替这些的,是损人利己,是欲壑难平,是不择手段,是机关用尽,是丧尽天良。
尽管尉氏县城有两三家烟馆,但刘氏族里的人,是鲜有吸食鸦片者,自从家道衰败的刘宪德回来后,因为嫉妒和愤恨,他诱导族里的很多人学会了吸食鸦片,而他自己,却闻也不闻那东西。
特别是刘耀德的父亲离世后,杨氏便带着儿子耀德,到刚刚回到尉氏大桥村窝居一年多的刘全德家里,求他帮助打理遍布全国各地的生意时,刘全德如饥饿了几个世纪的狼,突然看到一块鲜嫩的肥肉一样,心里的渴望、贪婪和阴暗,一瞬间便把他的灵魂吞噬了。他在帮助孤儿寡母的同时,不但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也诱导母子二人学会了吸食鸦片,尽管那一年,耀德才十四岁,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无知男孩。
一个人,他的灵魂一旦被愤恨和嫉妒所束缚,自有百般的昧心取利之法,哪管什么孤儿寡母。
因为刘宪德内心深处的过分嫉妒和贪婪,时间久了,杨氏也感觉出了他谦恭礼周之下所泛出来的阴妒和尖酸。但这次,刘耀德大婚的整个筹备,杨氏思量着刘宪德曾经鞍前马后的帮助过她母子,仍让刘宪德铺排和张罗。这大婚的三天头上,新媳妇给族里的长辈们磕头,杨氏也让春草去请宪德媳妇来带领。
二:
已经辰末了,尽管冰冷的天空上,卧着一轮毛绒绒的金太阳,怎奈被灰白色的浮云给丝丝缕缕的虚盖着,太阳便变得软弱无力了,像一个苟延残喘老婆婆,苍黄地躺在没有生气地天穹上。而缭绕在天地之间的烟雾,因为太阳的软弱,仍毫无顾及的在大地上匍匐浮游,像阴冷的幽魂找不到了归宿,久久地徘徊在天地间。
刘宪德媳妇领着青霞,要拜的第一家就是她自己的家。因为,刘宪德媳妇的家离刘耀德家最近,紧紧毗邻在刘耀德家院的西边,两院只隔着一个有假山、垂柳、池塘育荷耦的大花园。
此时此刻,刘宪德那并不太年迈的父母,态度和蔼庄重,脸含微笑地端坐在客厅里,貌似在等待着。刘宪德那官场失落多年的父亲,已是满头白发,经过岁月的洗涤,心境早已是:“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平淡和宁静了。
当自己的儿媳妇将蒲团刚放到地上,没容侄媳青霞下跪,刘耀德的母亲早已喜慌忙的将准备好的礼钱掏出来递给了青霞;刘宪德的父亲更是连连摆手说:“莫跪莫跪,来了就好啊”。
春草伸手接钱的空档,青霞仍然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给老人磕了头:“侄媳妇给您二老磕头了。”
在刘宪德媳妇的指点下,要拜的第二家是刘耀德的族哥——刘全德的父亲。因为刘全德家里紧挨着刘耀德家大院的后边,虽说宅邸前后紧挨,但两家的院门却是相对的在两条大街上,因为两家的宅邸是属于对屁股坐落的:刘耀德家是坐北向南,高大宏伟的院门楼也是坐北向南;而刘全德家的宅邸是坐南向北,在另一条街上的院门楼也是坐南向北。
两辆黄油马拉车,载着四人,抄近路从两家中间的花园里穿过。因为,这个庞大的花园是惯穿南北两排宅邸的,南从刘耀德家门前边的大街起,北直通刘全德家门前的那条大街上。
青霞和淑女同乘一车,因为好奇,二人同时将头探出车窗外,看软弱的阳光之下,残雪点缀的假山、池塘枯荷、赤条条的垂柳,和做着春梦的饱满枝权;听车轱辘辗过由碎砖铺曼的狭窄小路上的“咯哒咯哒”声。
花园里有很多房舍,里面住着因恭贺刘耀德大婚而没有离开的全国各地的商贾官绅们。当看到淑女和春草乘坐的黄油马拉车经过的时候,这些商贾官绅们,在惊叹青霞的美貌和气质高贵的同时,也悄悄议论新媳妇长着一双男人似的大脚,然后便是摇头惋惜。
两辆黄油马拉车,缓缓穿过花园内那弯弯曲曲的蚯蚓碎砖小路,来到另一条宽敞的大街上,又向东行走了些路,停在了一座高门大院旁的榆树边——这便是刘全德的家。只是,刘全德夫妇刚接到族里人从开封捎来的信儿,儿子昨晚在开封戏楼听戏时,惹事生非,调戏良家妇女,被巡逻的衙役当场缉拿,夫妇二人接到信儿后,不得不立即动身奔开封。
刘全德的父亲,年龄已近花甲,身体却瘦骨嶙峋,脸色灰白,像八十多岁一样疲弱老迈,除了一双深限在眼窝里的眼情,还隐隐约约释放着光泽,他身上其它的一切东西,都好像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老头怎么也没想到,过门三天的侄媳妇会这么早就来拜见他。因为,两家的宅邸虽说前后毗邻,但要顺着街道走,必须从街东头或街西头绕过来,而在绕的过程中,中间又有两三家长辈需要拜见,就会多耽搁些时间。
当青霞一簇人跟着刘全德家的女佣来到刘全德父亲的房间,老头还没有起床,仗着室内温暖的炭火,正半裸着身体,搂着与他一样憔悴的年少小老婆,二人歪斜在敞开帐幔的雕花实木床上,贪婪而过瘾地抽食着福寿膏。于是,整个房间里,属于老年人特有的难闻异味、空气缺乏流通的刺鼻粘稠味,混合着暖烘烘的炭火热度,很肆意的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升腾,再凝固粘稠,直到沉淀为与室内的主人和摆设相协调的整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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