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天女兼有三种身份,尼泊尔的公主、武当派的长老、天下第一剑客唐晓澜的媳妇,任何一种身份都是非同小可,更何况她美若天仙,手持冰剑,这一出来,当真是全场哄动,个个注目。武当派弟子更多一重心事,要知阳赤符虽说是得了师兄指点,才能在三十招之内击败雷震子,但他也的确是具有击败雷震子的功夫,冰川天女纵然比雷震子高出一筹,能否胜得阳赤符却是谁也不敢预测的,要是冰川天女再败,武当派就真是全军尽墨了。
阳赤符为她的容光气度所慑,骄狂之态顿敛,施礼说道:“冰宫女主人莲驾到来,为此会生色不少!久仰你的冰弹玉剑,乃是武林异宝,今日有缘相会,想可以一开眼界了。”
冰川天女淡淡说道:“你想见识此剑,亦非难事,何必费偌大心力,派人到冰宫偷盗?”说话之间,早已把冰魄寒光剑拔出鞘来,这柄宝剑乃是冰窟中万年寒玉所炼,通体透明,耀眼生缬,剑一出鞘,便觉冷气森森,寒风飕飕,阳赤符暗暗纳罕,心中想道:“天下竟然有这等神奇之物,若能夺得此剑,正好为我的修罗阴煞功增加威力!”当下笑道:“神物异宝,若非具有绝世武功,得之适足招祸,敝师侄前往冰宫借剑,亦不过秉承我师兄之意,欲使贤伉俪免祸而已。”
冰川天女冷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你们的好心了。我武功平常,本不配保有此剑,好,你有本领,你就拿去吧!”阳赤符双眼放光,一声笑道:“既出此言,请毋反悔!”倏然间双掌齐出,左掌划了一道圆弧,使出了第七重的修罗阴煞功,寒飚刮地而来,掌力罩住冰川天女,右掌穿出,却是一招凌厉之极的擒拿手法,果然就要硬抢冰川天女的宝剑。
哪知冰川天女既然能够使用冰弹玉剑,对奇寒之气,自是早已习惯,阳赤符不过第七重的修罗阴煞功,哪里能够伤得了她?但见她身形一晃,似乎被掌力震得立足不稳,阳赤符大喜,一抓下来,冰川天女纤腰一摆,俨如风中垂柳,恰恰避开了他这记擒拿手法,说时迟,那时快,在这一飘一闪之间,她早已一招“冰川解冻”使了出来,顿时间冰魄寒光,幻作千重丽彩,宛如有数十口宝剑,同时向阳赤符戳来!
阳赤符练到了第七重的修罗阴煞功,冰魄寒光剑的奇寒之气亦是伤他不得,可是冰川天女的剑法融会中西各国数十剑派之长,精妙之处,远非雷震子所可同日而语,阳赤符自恃功力深湛,起了贪念,欺身躁进,硬抢她的宝剑,手指还未曾沾上她的衣裙,陡然间忽见寒光匝地,冷电盘空,身前、身后、身左、身右,霎时之间,竟似出现了十几个冰川天女,手持冰剑,向他攻来,阳赤符暗叫:“不妙!”登时改抓为推,双掌一分,左右推出,掌力荡开,呼呼风响,一大片寒光化作了寒星点点,四下散开。但饶是他掌力雄浑,能够震散冰川天女的剑光,“魂门穴”上仍是不免被冰魄寒光剑刺了一下!
幸而这柄冰剑与一般刀剑不同,它不是以锋利见长,要是换了是唐经天的游龙剑的话,这一下纵使他有闭穴的功夫,最少也要皮开肉裂,不过冰川天女的功力也已到了一流境界,这一下点正穴道,阳赤符也为之一震,五脏六腑好似要翻转过来,极不舒服,而且,这柄冰剑虽然不能使他受伤,但那股奇寒之气,攻入了他的穴道,阳赤符虽然忍受得起,也不禁打个寒噤。
冰川天女运剑如风,紧接着“层冰乍裂”、“冰河倒泻”、“冰魄流光”一连三招极厉害的冰川剑法施展出来,阳赤符双掌连环拍出,一面用掌力震歪冰川天女的冰剑落点,一面施展“移形换步”的功夫,东躲西闪,好不容易才应付了她这三招杀手,哪知冰川天女恨他对武当派的侮辱,丝毫不容他有喘息的余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奇招妙着,层出不穷,左一记“万里飞霜”,右一记“千山落叶”,将包围的圈子越缩越小,陡然间一声娇斥,玉手一扬,冰魄神弹,连珠发出,阳赤符已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在十招之内,仍不免中了她两颗冰弹,“环跳穴”上又中了她的一剑,虽然并无大碍,气力却是耗了不少。
这时冰魄神弹的寒光冷气凝聚有如浓雾,加上修罗阴煞功的阴毒寒气,简直连阳光也透不过来,大草坪上变成了阴风惨惨的世界,功力高的尚自无妨,功力低的已是禁受不起,纷纷向远处移开。但他们身体虽然发抖,心里却是兴奋非常,人人心中均是这样想道:“冰川天女不惧修罗阴煞功,她的剑术、轻功又较敌人高明,看来这一战定操胜券。”有人甚至心想,孟神通的师弟不过如此,孟神通大约也不会强得太多,怯敌之意也就因之大减。阳赤符每中一弹一剑,他们就是一阵欢呼。
他们哪知道孟神通除了修罗阴煞功之外,还练有不少武学中早已失传的功夫,乔北溟那半部武功秘笈,亦已完全参透,随便使用一种,都足以与当代一流的武学大师抗衡,阳赤符虽然远不及他,也得到他一部分传授,这时阳赤符见修罗阴煞功与劈空掌力都不足以应付冰川天女,正在思索如何克敌致胜,耳边忽听得师兄用“天遁传音”轻声说道:“天罗步、阴阳抓,劈空掌!”阳赤符本来就想到要用“天罗步”与“阴阳抓”的,只因这两种功夫,自己还未十分纯熟,又尚未摸清冰川天女的功力深浅,故此一时之间,踌躇未决,如今得了师兄的“天遁传音”,心中想道:“师兄法眼,必已看出了对方优劣之处,叫我用这两种功夫,再保留原来的劈空掌,定不会错。”
就在他思索之时,身上又中了两剑,当下不再踌躇,先使出了“天罗步”来,冰川天女正自得心应手,忽然间一剑刺去,却失了敌人的所在,陡觉微风飒然,敌人似已到了身后,冰川天女何等快捷,立即反手一剑,这一回见到阳赤符的身影从自己侧边掠过,可是阳赤符只是那么轻轻的一飘一闪,踏上两步,冰川天女的一剑又刺了个空。原来这“天罗步”是从奇门八卦之术演变来的,看似简单,方位的变化却极之复杂,比上乘轻功中的“穿花绕树”身法还要奥妙得多,练到了最高境界时,即使碰到了比自己高强十倍的能手,也能够保存自己。
冰川天女一连刺出数剑,剑剑落空,杀得性起,忽地平空拔起,一招“飞瀑流泉”,冰魄寒光剑在空中一划,登时似天空中洒下了千百点寒星,冰川天女的轻功本来高出对方,这一下从空中望将下来,敌人无所遁形,她觑准方向,凌空击下,满以为定然可以一击便中,她想得不错,哪知临到了冰剑堪堪就要刺中敌人之际,阳赤符又使出了第二种功夫。
只见他双掌齐扬,十指如钩,扬空一抓,势道凌厉之极,完全是一种近身肉搏的擒拿手法,但却比武林中流传的任何一种擒拿手法都要霸道得多,尤其古怪的是,他双掌一扬,竟然生出了两种方向相反的吸力,使人如坠急流激湍之中,冰川天女大为惊骇,要知她是公主的身份,怎容得对方抓着她的身体?这一剑若然刺下,固然可以刺中对方,但她也难免落在对方的手中了。何况阳赤符中了冰剑,最多不过损耗真气,若冰川天女被他抓着,说不定可能肢体伤残,冰川天女如何敢与他硬拼?
冰川天女心中一凛,赶快趁着尚未给对方的吸力吸下之际,身形一屈,使出了奇妙无比的绝顶轻功,左脚脚跟与右脚一碰,箭一般的倒射回去,但听得“嗤”的一声,饶是她退得有如流星闪电,左角衣襟也被撕下了巴掌大的一块!
这一来,冰川天女的精妙剑法已是毫无用武之地,因为她在地上既不能刺着对方,若然运用轻功,近身搏斗,对方有“阴阳抓”的功夫,又是得不偿失,阳赤符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冰川天女没法,只得易攻为守,用精妙的剑法防身,冰魄寒光剑化成了一道光幢,将她遮掩得风雨不透,心想:“我看你赤手空拳,又如何攻得进来?”
哪知阳赤符并不急于攻入她的剑光圈内,他的“天罗步”与“阴阳抓”两种功夫奏效,已是完全不受冰川天女的威胁,便可以好整以暇的默运玄功,绕着冰川天女游走,在离她一丈之内,接连的发出劈空掌来。
阳赤符的功力本来胜过冰川天女,冰川天女的剑法只能防身,却不能防御他的劈空掌力,阳赤符一掌紧似一掌,掌力从四面八方打来,冰川天女便恍如一叶轻舟,在惊涛骇浪之中东飘西荡!
冰川天女暗叫“不妙”,心中想道:“如此相持下去,我没法再刺中对方,内力却先要给对方耗尽。”处此情形,既然无法取胜,自然而然的便起了全身而退的念头。
在冰川天女想来,她轻功胜过对方,而且对方也畏她的剑法,她要退走,最多不过判她输了这场而已,料阳赤符也拦她不住。
哪知阳赤符的“天罗步”不但可以用来防守,也可以拦截敌人,冰川天女身形一晃,他立即便知其意,一声喝道:“想要逃吗,那也不难,把你的宝剑留下!”声到人到,拦住了冰川天女的去路,冰川天女应付不了他的“阴阳抓”,不敢与他肉搏,只好改个方向逃避,阳赤符按着奇门八卦方位,一闪一飘,绕圈踏出几步,冰川天女一个转身,恰恰又看到阳赤符便在她的面前。当真是进退两难,无法可施!原来“天罗步”之所以称为“天罗步”,便因为这种步法展开,可以似天罗地网般的包围敌人。
这时,赴会诸人亦都看出了冰川天女败象已露,武当弟子尤其气馁,雷震子黑了面孔,只待冰川天女一败,他便要退出会场。
阳赤符越迫越紧,冰川天女心道:“糟糕,糟糕,我最多只能支持半个时辰了。”就在此时,耳边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走乾方,绕巽位,用冰弹打入他的耳朵!”
冰川天女一怔,这时阳赤符正是在她背后的“坤”位发掌,冰川天女根本就瞧不见他,那声音教她走乾方,绕巽位,发冰弹,那么冰弹岂不是就变成了无的放矢。但那声音熟悉之极,而且又是用命令的口气说的,冰川天女无暇考虑,也不容她考虑,这刹那间她就像受了催眠似的,依照那个声音的指示,施展绝顶轻功,倏地从乾方绕到巽位,卜卜卜弹出三颗冰弹,就在她冰弹发出的同时,阳赤符刚好出现在她面前的“震”位,第一颗冰弹打入他的耳朵,二三两颗冰弹打中他两边耳朵下面的晕眩穴,只听得阳赤符闷哼一声,突然间好似变成了一尊石像,他的一记劈空掌刚欲发出,举手抬足,双眼圆睁,形状神情却一丝不改保留下来,当真又是滑稽,又是古怪。
冰川天女笑道:“好呀,你还想要我的宝剑吗?”冰剑在阳赤符面前一晃,阳赤符的眼皮都不动一下,显然是冰弹打中他的穴道,已经见效。原来阳赤符所练的是一种邪派中最神奇的闭穴功夫,任何高明的点穴手法都不能治他,只有用暗器打入他的耳朵,才能破去他的闭穴气功,同时令他不能动弹。因此,其实只要一颗冰弹便够,其他两颗打中他“晕眩穴”的冰弹还是多余了的。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得全场人众,无不惊愕,但在众目睽睽之下,阳赤符分明是给冰川天女打中穴道,孟神通这方的人,虽然觉得有点蹊跷,却是做声不得。
冰川天女道:“好,你不要我的宝剑,我可要回去啦!”刚刚走得两步,孟神通忽然大喝一声:“站住!”
这一声有如晴天霹雳,冰川天女呆了一呆,道:“经天,你来替我接这一场。”她以为孟神通是要替她师弟报仇,按照比武场规,她不愿继续谁也强她不得。
孟神通双眼一扫,气纳丹田,一字一句的将声音送出去道:“是哪一位高人来到,请恕孟某失迎之罪。”声音铿铿锵锵,刺耳非常,估量四五里内,都可听见。这一声登时令全场都震动起来,人人都睁大了眼睛,要看是什么高人出现,过了一会,寂然毫无反应,众人窃窃私议,乌天朗倚老卖老,阴阳怪气地说道:“孟神通活见鬼啦,哪里有什么高人?有高人来,还瞒得过我这双眼睛吗?”
孟神通变了面色,再度大声喝道:“阁下刚才这手,足见高明,既是挟技前来,与我作对,却又为何偷偷摸摸地躲在暗里,不敢露面?”
孟神通这几句话令得武当派哗然骚动,雷震子骂道:“呸,好不要脸,想赖这一场么?”所有在场的人,除了冰川天女心中有数之外,其他的人都觉莫名其妙。
孟神通不理雷震子的叫嚣,径自问冰川天女道:“咱们彼此都算是武林中有点名声的人,不打谎语,刚才是否有人向你暗地传音?”
冰川天女正自为了那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感到非常迷惑,心神怔忡,何况她生平从来未说过一句假话,给孟神通一问,冲口说道:“不错,但我还不敢断定他是谁人。”要知金世遗之死,经过冯琳母女证实,冰川天女早已确信不疑,所以她虽然觉得这是金世遗的声音,但在未曾见面以前,总是不敢肯定。正如孟神通一样,虽然也疑惑到是金世遗,但总觉得这太不可能。
冰川天女自己承认,大出众人意外,登时全场静了下来,但那个神秘的“高人”,却还没有出现。孟神通“嘿、嘿、嘿”一阵冷笑,叫道:“曹锦儿,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