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野种?

明欢脸色一白,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你什么意思?”

江尧白看着她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心中猛地抽痛。他起身,抢在明显前头道:“谋逆无门却要挑拨圣上与公主之间的兄妹情谊,你居心何在?”

说罢,江尧白便看向明执,希望他下令快些将人拖下去。

明执看向朗声振振的江尧白微微眯了眯眸,脸色晦暗不明。

天知道他有多厌恶“兄妹”这二字。

不过……他低下眸,遮掩住眼中的一丝轻松。

这镣铐枷锁,总算是脱下了。

“我居心何在?”明显哈哈大笑,“你父亲追查近两个月,人证物证俱在,江公子难道不是因为这个才寻衅退亲?”

江尧白有些许的慌乱,下意识地看向明欢。

明欢却是没看他一眼,一双眸子只定定地看向明显:“什么人证物证?”

她走上前去,脚下有些发软。辉煌夺目的大理石此刻好像棉花似的云毯。

明显打量着她,咧了唇笑:“明欢,你母妃元熙贵太妃入宫之前已嫁作人妇、暗怀珠胎,你根本就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他顿了顿,面前少女情绪坍塌的惨状令他兴奋无比,“明欢,你枉用了十八年明姓,享受了十八年的荣华富贵!你就是个野种!”

明显目眦欲裂,猖狂大笑。他不懂为什么明欢明明不是父皇亲生,却能得到父皇独一无二的疼爱,他恨了许久,今日总算畅快。

话音一落,满堂哗然。有些年岁大的老臣互相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当众揭先皇家丑,当真是个逆子。

几位一直被明欢压着的公主们面露惊喜之色,纷纷看起好戏来:

“原来是个假公主,可惜了父皇的一片真情。”

“不知父皇泉下有知,可会觉得痛心难过!”

“父皇怎会不难过?疼了十几年的女儿竟不是自己亲生!”

……

明欢耳边嗡嗡作响,她听不见周围人的低声议论,也看不见他们投过来探究诧异的神色。

“你胡说。”她强忍着泪转头看向明执,“皇兄你……”帮我。

明欢本是不信明显的鬼话还要与他争论,但余光瞥见了明执她才忽地反应过来,明执他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

不好的念头逐渐占据她的脑海,明欢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明执的衣袖,仰头试探着颤声问道:“皇兄,他说的是真的对吗?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她虽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他没说话,明欢已经明白。十八年的花团锦簇本都不属于她,父皇给她的一切都是骗来的。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心脏像是被人撕扯着从胸腔剖出扔在雪中,整个身体魂灵变得空荡荡,冷的她发抖。

明欢失魂落魄,不知自己今后该去往何处。

父皇不是父皇,皇兄不是皇兄,我不姓明又姓什么?

“皇兄……”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明欢此刻只觉得滞涩。她停顿片刻,颤抖着开口:“皇上,我究竟是谁?”

明执低下头看她,少女眼睛红红像只兔子。四周的人议论纷纷,她孤立无援,从今往后便只能依靠他。

心底不堪的兴奋逐渐放大,他不敢看那双纯挚无辜的眼睛。

可是……当她真的如他所愿不再唤他皇兄,他却升起几分烦闷来。

明执向后招手,李善便立即呈了东西上来。

众人好奇望去,只见是卷明黄色的卷轴。面面相觑之间,已有老狐狸般的老臣反应过来这是先皇遗诏,连忙跪迎。

“念给兄长听。”明执淡声,手中攥着明欢送他的玉娃娃,一下一下地摩挲。

李善展开卷轴,略细的声音响彻整座大殿:“明氏阿欢,永乃朕之爱女。若有人不敬公主,贬官罢爵、抄家流放,以儆效尤。”

明欢怔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眸子:原来父皇是知道的,他早就知道的……

先皇遗诏一出,殿中众人的脸色煞是好看。尤其是那几位等着看明欢被赶出皇宫一无所有的公主们,面色瞬间难看起来。

李善走到明欢面前,态度尊敬一如往常:“殿下,这遗诏您自己收着罢。”

李善任御前总管,乃是圣上心腹。他的态度便代表了圣上的态度。人精似的官太太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心知明欢依然是从前的那个香饽饽。

明欢木然地伸手,在触碰到那明黄绸缎时却觉得发烫又兀地缩回。

这遗诏,字字句句都是父皇为她精心打算考量过的,他怕他走后旧事被翻出,怕她会受欺负。父皇虽已身死,但她仍觉得父皇还在自己身边处处庇佑她。

“父皇……”明欢喃喃念着,终是伸手抱住遗诏痛哭不止。

他明明知道她不是他亲生,却处处爱护她。他所有身为父亲的慈爱,全部都用在了她身上。

明执抬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为她拭去脸颊的泪珠,指尖轻轻划过她鹅脂般的皮肤。光腻的触感让他心尖微微发颤,只这一瞬便叫他上了瘾:“我说过,我会护着你宠着你,你依旧是大胤最尊贵的昭阳公主。”

明欢抬头,眼前俊朗的男子隐在雾后,她看不真切他面上的表情,只能依稀分辨出他眸中的诚挚。

她点点头,仔细地将父皇遗诏收好。明欢心中有太多疑问,母妃是如何入宫?亲生父亲又是谁?他们为何会分开?父皇又为何待她这样好?

疑惑千重,可眼下并不是发问的好时候。

花落玉碎,一晚上折了王爷与重臣,任谁都想不到万寿节最后会是这么个收场。

“殿下……”

春李与夏桃扶着明欢,面露担忧。

明欢捧着遗诏,努力朝她们笑笑:“我没事。”

春李正欲扶她上轿辇,明欢却是摆了摆手:“我想走走。”

雪不知是何时停的,地上落了薄薄一层积雪,能隐约看见砖石的颜色。

她脚步缓慢,好像漫无目的。

“阿欢。”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明欢下意识地笑着回头,可在目光触及到那片明黄时不禁笑容一僵。她没有开口唤他“皇兄”,也没有称他为“皇上”。

明欢心绪烦乱没有主意,只低头屈膝行礼。

明执被她疏离的态度一刺,胸口泛着酸胀之意。他走了过去,语气沉沉:“我说过你不必行礼。”

“今时不同往日了。”明欢轻声,紧紧抿着唇。

明执皱眉,心头好似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堵的他呼吸困难。他张张唇,但什么都没说:“我送你回宫。”

明欢点了点头,低着眸往前走。身边明黄衣摆在她视线中微微晃动,她死死咬着唇,心生了许多委屈。

她想像从前那样与皇兄撒娇玩笑,却知道再也回不去了。她没有母妃,也没有了父皇,现在连皇兄也不再是皇兄。

天地间浩荡无穷尽,她孤身一人,再也没有容身之处。

一路上寂静无声,两人都未说话。直至到了上阳宫,身侧的人忽然开了口。

“阿欢,若是难过便哭一哭。”

明欢抬头,从方才就一直盘旋在她脑海的一句话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我还能叫你皇兄吗?”

明执点头:“只要你喜欢,叫什么都好。”

他轻轻一笑,觉得自己病入膏肓。明明厌烦两人兄妹关系许久,却喜欢她唤他皇兄。

“呜……”明欢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大哭不止,“皇兄我怕,我怕你也不要我了……”

怀中少女猫儿似的呜咽痛哭,明执任由她抱着,抬手命跟随之人尽数退下。

四周空空无人,他抚了抚她的发髻轻声哄着:“怎会不要你?我巴不得你永远在我身边。”

“皇兄。”明欢哽咽抬头,“你还会像以前那样疼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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