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伸直时的爆发,和叶子淹在沙中的漠色,以及翠绿光晕的收缩,见证了森林意识的落寞。海灵休以手曲爪,掐上痉挛的叶子,道一声:
“你所占有的,会连同你所有的一起失去;你自以为便宜占尽,到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
冲击震落了周围一圈树上所有的叶,在离枝时枯萎,连同树一起陪葬,撒落黄泥隐入尘。叶子溃烂,其中的意识连同构筑在两块大陆之间的羁绊一起毁灭,被抛弃的森林失去了庇护,黄沙顺着各种间隙倒灌其中。
落漠卷着森林断折的枝枝叶叶,鸟与巢中群卵俱亡,蝉虫一粒沙,伴着花谢花飞,拔根而起,树倒猢狲散,生灵涂炭。
……
这道石墙是什么?是大陆人类初期的恐惧。
逃亡时期的随遇而安逐渐受到了自然法则的威胁,人类从独立转向集体群居,在几代里徘徊于灭亡,最终在一场不可避免的抗争中,人类付出巨大的牺牲构筑起了一道纵横大陆的石墙。定居时期,人要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探索生存,还要提防潜在生灵的不时袭击。
从手无寸铁到简单农具,这一步走了很久很久,这期间变化的只有越来越锋利的石器。扩张时期,人类陆陆续续地翻过石墙,分散到更广阔的天地。当他们发现了自身潜能,发现了源能在手中凝聚的长矛,发现了它能刺过巨大生灵厚厚的皮毛后,人于是有了信仰。
在信仰了神明的那一刻起,也注定了他们的文明停滞不前。文明的第一要务是生存,而他们的行为也仅仅是为了生存而生存,自然力量的相对薄弱使得资源的获得无从受阻,人类可以轻而易举地扩张。
造化弄人,数百年前的同舟共济,在今天因为命运相逢。他们不会忘记祖训留下的大难面前齐心协力,但彼此之间还是多了陌生。
我该信任你吗?至少,我不会再像先祖筑长墙时那样卖命了。
逃出的人继续朝着更远的地方逃窜,留下的人,倒也没有问问逃亡的人为什么逃窜。
留下守卫的人就这样看着,带着不知为何而来的昂扬志气,眼前的森林在上一秒整整齐齐,下一秒消失殆尽。荒漠卷着树根咀嚼着,不由分说地撞上石墙和目瞪口呆的人们,黄沙灌入他们的口鼻,吸干了他们的血液和灵魂。
这个古代宏伟的建筑成就没能阻挡住沙潮一个眨眼,就已经轰轰烈烈地粉碎了,成为了流动沙潮中的一股帮凶。
……
沙从地底而来,闻风起,始于一,成于百,聚以千千万,然后落在大地上,掩埋森林,做回真正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