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虚头巴脑的一句话，彻底让王鹤懵了一瞬，倒不是说王鹤听不懂，而是这一句话完全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两人谈话的内容。
杨孟君趁机捏起茶杯饮一口，脑袋里却不停地转。东方玄机先前飞信说一定要杀，不能有一丝犹豫。这个杀，杀的是天泉七王，但杨孟君不知道这个杀包不包括王鹤。
如果是别的官员，哪怕是一州太守这等封疆大吏，杨孟君也不必如此难做，以他的身份，杀一个地方文臣还不如探囊取物？但问题是，王鹤是普通官员么？门下高官官，爵封太师，更领着上柱国的头衔。如今还是奉命巡视江南，也算钦差大臣。这么一个一手遮天的老头，杀了能一点后患都没有？不说别的，但是一个王熠宁都够杨孟君焦灼的了。
王鹤在细细咀嚼杨孟君那一句话，而杨孟君也在权衡利弊，一老一少都没有急着说话。
与此同时，南宫扶苏和花椒彻底掌控了天泉山庄，所有私兵府军都被赶在一处，收缴了军械，静等杨孟君发落。
而其余四王都战战兢兢地站在石阶之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一老一少两人。
杨孟君缓缓放下茶杯，嘴角扬了扬，轻声说道“王大人不必琢磨了，那句话也是本殿下随口而言，并没有什么深意。”
王鹤何等人也？宦海沉浮，我自巍然不动数十载。从杨孟君放下茶杯起，王鹤就知道自己着了他的道，也知道他肯定想通了某些事。
杨孟君继续说道“说实话，咱们朝廷几个老人中，其实都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洛爷爷已经归隐于市，徐大人现在也在慢慢放权，也为自己抽身做准备。为何你王大人非要死死攥着门庭不松手？”
王鹤嗯了一声，笑吟吟说道“殿下问的好啊！这一番话也说到了老夫心坎里去了。非是老夫不愿意放手，只是如今国难当头，实在没有年轻俊杰能接过老夫衣钵啊。洛大人退的早，是因为他有东方玄机这个好学生，老夫呢？”
杨孟君哈哈一笑，“这就不对了，没说一定要像洛爷爷那样把尚书省交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试问当今天下，能有几个东方玄机？那些而立之年的中枢重臣，也都有宰辅格局啊。”
“只是本殿下有一事不解。王大人做官俨然已经到了极致，在往前一步便是丞相的官爵了。但丞相必须得三省省令才可担之。而唐律又有规定，三省并不设主官。如此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家族，为何还要如此行事？派出家中嫡长子来到这种地方建立江湖势力？况且如果不是天泉山庄惹到我，本殿下也不会把目光放在这里，这样一来，天泉山庄便会一直安静下去，只待一个时机，便彻底爆发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力量。再结合王大人如此年事还要强撑着操劳国事，你们王家不得不让人多想啊！外有南疆第一帮派和王熠宁的数万大军，内有你这个一高官官。在洛林和徐仁寿都辞官之后，试问王大人，还有谁能制你？”
王鹤丝毫不显波澜，纵然是面对杨孟君如刀锋般的目光，举手投足之间依旧尽显静气。
“没想到殿下如此深谋远虑！”
深谋远虑这四字，王鹤咬字极重。
他慢悠悠说道“老夫所为之事不过和殿下一样罢了。殿下弱冠之年便蟒袍加身，党羽众多。且一样手掌数万大军，更有天南道这么一大块名为姓李，实则姓杨的封地。如果说真有什么忧患，殿下也应该担心担心自己吧？”
两人心里几乎同时吐槽一声。
“老狐狸！”
“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