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奇一脚踏进帐务四部的大门,发现里面摆了数十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堆着成山的账簿,每堆帐簿后面都低着一个带着黑色纱帽的头颅。偌大的房间,没有任何声音,只要劈劈啪啪地翻页声。
“请问,薄千万先生在不在?”宋奇向一个靠门口的伙计低声询问道。那个伙计头也没抬,只是扬起手向后面指了指。
“谢谢!”宋奇道了谢,径直走向最后面一张桌子。在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个年纪五十岁左右,身穿藏青色的长袍,看起来十分严肃的老者。老者正在翻阅一本帐簿,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
“请问你是薄先生吗?”宋奇轻声问道。
“嗯~”那老者抬起眼睛,打量了宋奇几眼,迟疑地问道:“你是?”
“我是宋奇,是谈先生叫我来找你的。说是叫我做助理伙计。”宋奇微笑着解释道,一边恭敬地把谈无畏的条子递给薄千万。
“哦~”薄千万垂眼快速浏览了一下纸条,点点头,一点也没有吃惊,显然之前经常发生这样突然插进一个伙计的事情,他从纸条上抬起眼睛,瞅着宋奇,煞有介事地问道:“宋老弟,你之前对我们帐房部有没有了解?”
“还不怎么了解。”宋奇摇头道。
薄千万把纸条放在桌子上,身体向后仰靠在椅子背上,伸出一只手,比比划划,侃侃而谈道:“整个帐房部由二十个帐务部组成,每个账务部对口管理审核一个分号的账务。咱们商号在四个国家总共有十九个分号,由十九个账务部一一对应,第二十个账务部则负责处理梦岛的账务。谈先生是总帐房先生,负责管理所有的帐务部,他下面还有四个大帐房先生,每个大帐房先生负责管理四到五个账务部。我们帐务四部主要负责审核卫国多安分号的帐目。”
“哦,我明白了!谢谢薄先生指教。”宋奇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微笑着点头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张桌子上办公,检查帐簿,并把这些帐簿装订成册。”薄千万对宋奇的态度很满意,抬手指了指他左前方一张空位置,和蔼地说道。
“好的,以后要请薄先生多多关照!”宋奇向薄千万抱拳一礼,然后大踏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这是一张红木桌子,长六尺,宽三尺,上面堆满了帐簿。帐簿的旁边放着文房四宝,以及一把乌黑的算盘,和一把打孔的粗针,以及一卷麻绳。
宋奇拿起一本帐簿,随意地翻了起来,开始跟卫国多安府的账簿打交道,开始了光荣的账房生涯。检查并装订帐簿是最基本的工作,对宋奇来说也没有任何难度。
宋奇发现,明朱商号记账的方式是单式记账法,是把出账与入账分开记的。如果帐目少,这样记载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明朱商号是天下最大的商号,帐簿堆积如山,稍微有一个疏忽,就可能把出账与入账搞混。怪不得薄千万在翻阅帐簿的时候,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宋奇明白,薄千万能当上这个帐房先生是很不容易的,因为有那么多账簿需要审核。他也明白,他自己这个助理伙计也不会是那么好当的。
看了一天的账簿,宋奇感到有些头晕脑涨。他从帐簿堆里抬起头,见外面天已经黑了,其他伙计一个个都精神疲惫,萎糜不振,陆续下班了。
“宋老弟,下班了,我先走了!”薄千万经过宋奇身边时,伸手拍了拍宋奇的肩膀,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薄先生慢走,我再看一本账簿也走了。”宋奇向薄千万笑着说。
“如果以后能采用复式记账法,那么无论是记账还是查账都会方便很多!”宋奇心里寻思道。
他立即提笔蘸墨,按照自己脑海的记忆,开始设计复式记账簿。
大概用了两个时辰,几经修改,宋奇才把复式帐簿画好,对于最后一稿,宋奇比较满意。他用双手揉着眼睛,头昏眼花地站起来身来,慢慢地走出了账务四部的门,大步向有道院的院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