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回想了一遍平时在家里,被大哥教育言语的场景,感觉身心舒畅,于是非常满意地转回头,挺剑练起了“刺”的动作,同时轻轻数了一声“一”。
“白鸟,你叫谁小姜!”姜姓少年瞪大了眼睛,在他黝黑的脸上看来衬得格外显眼。
“真没意思,就跟个老头子一样。子规不就是鸟吗,就叫你白鸟,白鸟。”说到这,他看见灰衣孙教习即将转过身来,急忙挪回了原位,继续装模作样起来。
一直从未时练到接近酉时,随着孙教习宣布今天的练习暂时结束,一个个正忙于舞刀弄枪的少年轰然散开。
校场之上的声音从一阵阵的兵刃带起的风声变成了混乱又响亮的吵闹声,有大声谈笑的,有低声窃窃私语的,也有一个人或一群人坐在一起饮水休息的。
白子规结束了最后几个挂的动作,大步走到一个打了半桶水的木桶边,拿起浮在水面上的水瓢,舀起满满一瓢,一口气饮下。
随后,他又舀起一瓢,一边慢慢饮着,一边扫视着周围,看见太阳已经渐渐向西面落了下去,开始沉向山的那一边。
梁州位于九州大地的西南角,多山多谷,沟壑纵横,水脉众多,气候湿润,今天虽然天气晴朗,但湿润的环境让天空中漂浮着大片大片的积云。
一眼看去,夕阳的下端已经开始与山峦重合,火红色的余晖撒在远处可见的一片片山峰与山峦上,洒落在一片片积云上,洒落在正在谈笑着、打闹着的少年们脸上。
四周吵吵闹闹的,白子规心里却格外安静、闲适,脑海中的思绪仿佛飘得很远很远,离开了校场,离开了眉山书院,飘到了夕阳下山峦的那一边。
“修炼之后,这么休息一下,真是太惬意了。”
“不管看多少次,梁州的夕阳都是无限美好,夕阳洒下,书院也好,树木也好,人也好,都是一片金灿灿的。”
“书上这么记载,上古之时,兽族横行,直到禹横空出世,驱逐兽类,占据了九州沃土,又铸九鼎,镇压九州,才让我们能够生活得这么安定。”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经年累月的发展,听说当今道法昌明,有无数奇人异士,掌握着层出不穷的奇功绝艺,有无穷奇妙的天地造化,汇聚成了超出想象的秘地,有凝聚了前人心血的奇珍异宝。”
“即便如此,也常年有四夷进犯,逼得皇朝不得不在四境大军驻扎,和他们浴血厮杀。”
“他们掌握着各种另辟蹊径的功法秘术,虽然不够正大光明,却也各有其独到之处。”
“四方合力,即便是我浩土神州,也只能险险御敌于国门之外,一个不慎,受些挫败,边境就是一阵血雨腥风。”
而且,除了负笈周游之外,他也很想确认一件事。
那时一个他从小就不时会梦见的场景。
无边的黑暗,远方夜空中各色碰撞绽开的璀璨,划破天际的金光,剧烈的爆炸声,激荡的水声。
还有远方冲天的火焰。
自己仿佛在一个高大的身影怀中,旁边隐隐还有两个身影,一个矮小,蹒跚而立,将另一个抱在怀中。
又是温暖,又是寒冷,又是安心,又是恐惧。
虽然过去的事不记得了,但他总觉得这是自己能记事之前经历过的场景。
最重要的辅证是,爷爷一个人,把他们兄弟三个带大,但是爷爷姓苏,他们姓白。
但是,每当他问及爷爷和大哥,得到的都是一笑而过。
后来,弟弟也开始记事了,白子规就没再问过了。
他要自己出门走走,搞清楚自己是谁,其他的家人在哪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一只黑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夺下了白子规手上的水瓢,打断了他的思绪,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然后伸进桶里,又舀起一勺,一半饮下,一半撒在脸上。
“太粗鲁了你,下次自己准备。”白子规看了他一眼,走到旁边,拿起了放在自己长袍边上的内衫。
此时春寒料峭,练剑时尚不觉得,稍微停下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冷了。
一一穿戴妥当,他用准备好的汗巾拭尽了脸上的汗水。
若是他人仔细看来,浓浓的眉毛,大而清澈的眼睛,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加之身材修长匀称,与这一身白色长袍格外相衬。小小年纪站在那里,竟然也有一种出尘之气了。
“别这么见外嘛,又要打水又要净水的,多麻烦你说是不。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姜姓少年嘿嘿一笑,把瓢往桶里一扔,一手提起桶,一手提起自己的长袍领子,往半空一甩,单手搭在肩膀上,披在背后,几步追了上去。
“姜青峰,小白脸,别急着走啊。”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子规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很明显,麻烦来了。
可是,自己不是一直在好好学习、好好修炼吗。
什么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