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人口中说出的话,正心鉴基本上都不会选择相信。就算是亲眼所见,也未必能得到最真切的真实。
除非他亲眼见到了被封印在墓体内的二叔英魂,除非他亲手夺走了傀儡母亲的‘生命’。
待今夜的圆月升起,他便要透过宝玉的力量,窥探诅咒的神秘。
被他反复折磨的丰笃·野植,此时正挂在灵树的某根树干上,被垂下的灵体柳条所覆盖。无数的灵体触须已经初步破解了后者体内的畸变灵魂,试图侵入其中。
“出来吧,把我们扔在这儿的罪魁祸首。”
正心鉴望向后山结界外的某处‘空地’,柳风波则笑嘻嘻地从外走了进来,随意打个招呼。
“日安,正大人可千万不要动怒。来都来了,不如随遇而安,见见世面。你看夜色将近,在研究诅咒之前,能否让我讲一讲相关的故事?”
“你和她认识,这位叫做响途姬的诅咒半神。”
听到此话的柳风波垂下眼皮,倚靠在正心鉴造出的灵树树干旁,勉强拧出用来遮掩哀伤情绪的笑意。自从他跌落凡尘后,他才重新捡回了早已失去的绝大多数人性。
可怜在多年前,在大裂变的事件发生时,他竟无法为她落下一滴眼泪。
“没错,她的称号,我永远无法遗忘。即便我曾被众人称为遗忘之神,而在成为半神前的我们,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也是携手踏上修炼道路的凡人眷侣。”
柳风波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由响途姬哼唱出的,代表了哀伤与绝望的曲调。他终于绷不住内心起伏的复杂情绪,任凭眼泪自由落下。
苍老的模样再度变化,年轻版本的柳风波,再度出现于正心鉴的面前。唯有巴蛇缠绕在其身上,为他舔舐流淌下的泪滴。
“明明距离她很近,却始终无法与她相见。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面对精神同样产生异常的落魄半神,正心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到底,他们进入冥岛后的第一站,也是受这痴汉操控,才会被困在这不大不小的山村,被迫参与村民们的‘活动’。
“够了够了,你想知道她的确切死因,然后再好好报复这些村民,没错吧?在解脱响途姬之后,你将会找到杀死自己的方法,追随她离去,这也没错吧?”
“没错。”
“你还真是丝毫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但凡有一点慈悲之心,也不会让黑市之主轻易自裁,也不会随意抹除我重要的记忆!”
“随你怎么想。就当是我们之间相互利用,我会在这件事情之后,付出你想要的一切。不过,帮我打开村庄下的地宫,才是今夜最为重要的事情。”
柳风波看着即将沉入山峦的斜阳,随手抹除了偷听到一切的丰笃村长的记忆。正心鉴啐了一口,直接亮出他今夜的底牌。
“我可以让你重新看到响途姬的灵魂,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和响途姬的力量,究竟是什么?第二,你为何一定要带着宁然,才肯返回冥岛?”
随着月亮缓缓升起,挂在树上的村长已经在哼哼唧唧的状态下发生了变化。他上半身的白斑闪耀着皎洁的月光,而身体连带着衣物则变得愈发透明,向外发出了淡蓝色的光芒。
夜阑的诅咒,重新在夜色中上演。由于渔猎队伍未能献上五百年一次的奇妙海蚌,村长和其他孩子们也只能在今夜变回半个怪物,在低空中飘荡。
灵树的枝叶贯穿了化作夜阑怪物的村长,淡淡的青绿色光芒则与后者的灵体部分紧密相连,将其牢牢拴在了半空。
像是春日里放飞在高空的纸鸢。
正心鉴望向山下那困住村民们的吕文章,而从后者的黑雾中,隐约闪耀着相同的淡蓝光芒。有夜阑的怪物从中顺利飞出,直逼当场窜逃的蛇人。
邪教主分身继承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我掌管冥岛众生的记忆,而响途姬掌管的,则是真实与虚幻。我们共同组成了维系大陆秩序的半神联盟,而掌控我们的,就是如今的冥界之主。”
柳风波三步两步轻松跃到了枝头,近距离观看化身为夜阑鬼怪、却仍被束缚着的村长。
即便诅咒可以使他随意变化成相同的怪物,但他的衰弱灵魂,根本感应不到诅咒中,关于响途姬的存在。
除了此处承载了愤怒和恨意的村民,其他的普通修士若是被这诅咒感染,就只能在七日的痛苦中离世。
他们无法受到灵魂碎片的影响,在时间的长河中改变肉体的构造,成为不死的存在。
“灵魂生生不息,而夜阑诅咒的根源,便是响途姬植入被诅咒者体内的灵魂碎片。她在肉身消散前,必定降下了永恒不灭、能够扭曲现实和虚幻的力量,她又同时将全部的灵魂打碎,化作道道诅咒埋入了那些村民的体内,带来永生的惩罚。”
“但你其实并不知道,她因何而死?”
“不清楚,就连这个海边的村落,我也从未注意过。至于一定要带着宁然,也只是莫名觉得,他将会成为对抗冥主的护身符。”
柳风波眨了眨眼,补充道。
“冥主不死,被他诅咒的我,也不得好死。”
正心鉴取出了画卷中藏着的如意宝玉,将其悬于胸口,用手掌狠狠砸了进去。宝玉的力量瞬间被强行催动,它沿着八个方向,朝正心鉴的全身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