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谋还在端详着葛尤,谁知道易青直接就开始试镜了,他这个时候要是再说什么也觉得不合适,虽然觉得葛尤形象惨了点儿,可到底是易青带来的,敷衍着打发走也确实不合适。
那就········看看呗。
葛尤之前已经拿到了的剧本,研究过富贵这个人物,又听了易青的介绍,心里早就痒痒了。
闻言也没二话,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往后退了两步直接靠在了墙上,紧跟着,那麻杆儿一样的高大身子就好像没了筋骨一样,一点一点的往下出溜,像穿着棉袄那样笼着袖子,歪歪着脑袋,歪歪着脖子,一米八的个子愣是让他给扭成了好几节,给人的感觉就懒懒散散的。
张一谋看着就觉得眼前一亮,这没骨头的样子简直特么绝了,紧跟着葛尤咧嘴一笑,那贱嗖嗖的模样,更是让张一谋忍不住将他代入了富贵这个角色。
刚要说话,就听见葛尤扯着脖子唱了起来:刘彦昌哭的两泪汪,怀抱上娇儿小沉香。官宅内不是你亲生母,你母是华岳三娘娘。自从那年王开选,为父我投考奔帝邦。闻听你母多灵验,华岳庙抽签问吉祥。连抽三签无上下,将诗留在粉壁墙。
这是秦腔名段一章,葛尤为了今天和张一谋见面,特意和团里一个陕西籍的老演员学的。
就他那破锣嗓子,唱什么都是噪音,可偏偏唱起这秦腔来,还别有味道,当然,怎么着都是难听,就是···········
张一谋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心里痒痒的,听着葛尤唱,他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跳起来,给丫两个大嘴巴,可不知道为什么又特别想听他唱下去。
易青又何尝不是如此,来的路上他就已经见识过葛尤的威力了,那嗓子一嚎开,遇着前面有车挡路都不用按喇叭了。
终于,葛尤唱完了,还砸吧了一下嘴,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
张一谋长出了一口气:“得亏现在是白天,楼里没什么人。”
好家伙的,就这破锣嗓子,谁家老人有心脏病的,都能直接给发送了。
“小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带着他过来了。”
葛尤刚才的模样看似不正经,却又透着一种豁达的心性,富贵不正是这样一个人吗?
因为纵观整个故事,富贵好像应该是最容易死的那一个,但是经历了一次次亲人离去的痛苦之后,唯独他始终完全够的活着。
让人不可思议,看似柔弱的福贵却一次次顶住了打击,一次次走在死亡的边缘,却又一次次跌破人们的眼镜,坚强而又快乐的活了下来。
或许经历的太多,晚年和老牛相依为命的福贵依然善待生活,才会在遇到“我”时能在大树底下娓娓诉述,回忆他自己的一辈子。
以前张一谋一直想着的都是心性豁达,别样的坚强,但是刚刚在见识了葛尤的表演之后,他突然豁然开朗,富贵就应该是这样的。
富贵所拥有的应该是一种不被人们理解的坚强不屈,所以他抗住了家道中落,抗住了亲人离世。
而且他隐忍而伟大,所以他在儿子有庆因为给县长妻子输血而死之后,只对春生说了一句“春生,我儿子死了,我只有一个儿子,你欠了我一条命,你下辈子再还给我吧。”
还有乐观向上,土改的时候,要打倒地主,把龙二给枪毙了,面对这一情况,福贵却乐观地说道,“要不是我们徐家出了我爹和我两个败家子,今天枪毙的就是我了。”
他摸摸自己的身子还在,庆幸地和妻子说起这件事来,不仅没有对自己家道中落的事耿耿于怀,而且还庆幸自己因祸得福的保全了性命
“就是你了!”
咣!
在这一刻,演员和导演的灵魂撞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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