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枯瘦的番僧第一个开口,却是一股子丧气:“算了,我认输了——显然我们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这种因为缺乏有力证据所以被人完成闭环的圈套,这里面充满了过多的假设和无法验证的可能,所以我们思考的越多负担也就越多。”
“喂喂喂,现在说这话可不好吧,就这么放弃了可是很伤士气的哎!”海士魁第一反应就是为摩诃迦是的投子挽回一些余地,尽量让大家伙的心态都轻松一些。
但摩诃迦是的异议也有他的道理,虽然他身上流着大部分中原人的血,但毕竟他的整个童年都是在异乡度过的,文化的迥然带来理念的参差再正常不过——他始终认为自己所截获的宝物就是真品,但柴思畴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的意见不予采纳,这也难免会让他泄气。从情感上来说,摩诃迦是也知道现在不是一个该唱反调的场合,他也不想去驳斥柴思畴的威严,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就应该用一种极端的方法让所有人都清醒过来。
“至少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在这种推演上赢过对方的策士,否则我们就不会在打了一场胜仗之后却莫名其妙地陷入如今的地步。”摩诃迦是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们一直都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就像耕牛一样,但农夫才是那个收获果实的人——你们也讨论了很久了,可是到现在有谁能确定我们手中的两把剑孰是孰非么?而今日我们居然还要继续为了一个同样的难题困扰?”
“我们也不是没有抛给对方类似的困境,那下落不明的小姑娘不就是咱们一直在利用的吗?可是现在对方已然借此还以颜色!”摩诃迦是越说越激动,佛珠与衲衣随着他的肢体作响,在这一刻他是如此地接近真相,可惜这样激动的表现却只能让他的可信度降低:“或许对方也不能确定郁如意身在何处,但他们就是敢以一种强硬的态度来逼迫我们按照他们的想法做出行动!”
就算是贺难,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这番花里胡哨的操作甚至能让无衣的干将如此失控,但他也不是很在乎就是了——施展计谋的时机要比计谋本身重要得多,贺难的飞刀并不快,也并不算刺中要害,只是每一刀都让人躲不开。
…………
“既然你已经把人派出去了,那我再马后炮也来不及了,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这么自信真的没关系吗?”陈公子是个惯于从利弊角度分析问题的人,所以他担心对方的决策或许不会顺利地按照贺难的预想那样发展:“俗话说狗急跳墙,你这么给柴思畴上强度,真不怕这家伙突然就硬起头皮来个壮士断腕?甚至更进一步直接跟咱们拼个鱼死网破?”
壮士断腕,即割舍掉沉没成本,指的就是放弃寇熊、甚至根本不去赴约,把剑和小郁都一并带走,长此以往都维持着对峙的状态;鱼死网破就更好理解了,双方把博弈的过程缩到最短,正面战场拼刺刀,输家输到一无所有,赢家也未必能通吃。
“狗急跳墙不假,但狗再急也不能飞天啊!”贺难大笑两声:“人呢,站得越高摔得就会越惨——柴思畴的形象就像一座高山,当人们发现这座山其实并不巍峨秀丽时,就会产生失望的情感。”
“无衣的宗旨便是以情义立世,如果柴思畴为了一个野心催生的死物而放弃一个这么多年的兄弟,那无衣的诸位还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吗?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柴思畴漫漫征途当中的下一个牺牲品?不说别的,如果他真的要彻底放弃寇熊、带着手头的一切回去,那寇莺第一个就得跟他翻脸,来投奔咱们也说不定。”贺难神情诡异猥琐地看了一眼陈公子:“你不是很受大龄女性的喜爱吗?那个衔阳客栈的边掌柜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哦!到时候劝降她的任务就交给你好了。”
陈公子没理会贺难的揶揄,翻了个白眼后才道:“你继续。”
“至于玉石俱焚什么的……如果他在当初就有孤注一掷的胆识和勇气,咱们俩现在就只能在地府里复盘自己的失败了,和老魏小郁正好凑出一桌麻将。但现在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再玩什么全推筹码,赢得没有当初多、输的却要比原来惨。”贺难也挖苦着自己:“不过要是他们真的想不开,咱们也只管接招就是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必胜的筹划?我这么做也不意味着咱们一定能赢,最多也只不过是把胜算提高到接近对方的地步而已。”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尽全力支持你了,希望你别有让我替你擦屁股的那一天。”陈公子摊手:“那咱们的分兵,你想好怎么分了吗?我觉得你亲自去英雄救美好像更利于穆掌柜对你的评价呢!”
贺难笑着叹了口气:“英雄救美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和小郁身上,就算发生了那也是她是英雄……”
“要把咱们的赢面提到最大可不是易事,这种时候我又怎么可能让别人去替我承担这个代价呢?”
斗智也好,斗力也罢,到了这关键的气口,最终还是斗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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