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恩使者来了泾阳已有三日,迟不见消息。出门吃了几碗酒,忽然世衡使人召他。趁这个机会,当下使者把族长慕恩吉甫意思讲明了。
世衡听见了遂道:“我有二妹,长的成婚已生一女。次者因去东京治病,见着太后,这两日太后便要赐婚。族长若定要,只今日便差人快马加鞭赶去东京,说婚姻已定,太后也不能强人所难,迟则晚矣。”
听见这话,使者着急便要定下,急催人要赶。世衡又道:“虽这么说,还有一件事相告。我妹前番得了痨症,虽已渐好,只恐染人。这事阁下能做主么?”
听闻这话,使者肚内寻思道:“冒死吃河豚的从来不少。纵知她病,花容月貌恐难冷落。若说不成只落个埋怨,倘染上族长,我的合家老小的性命却是休了!何况族长意思只是要结亲,没指定人。”于是使者便问别人。
世衡遂道:“小女素华今年才七岁,愚顽嬉童,不堪奉帚。其余无人。足下莫急,既然提了这个事,肯与种某诚心结交,此事包在我身上,早晚与族长寻觅个好的。”
事既不成,怕使者回去不好交差,世衡遂写信一封,延请慕恩吉甫来家吃酒。蕃人好酒,世衡特意将东京送来的琼酥、玉酝各送了两坛。
偏这个时候,慕恩吉甫搭上了元昊的舅舅卫慕山喜,已打算举族投奔李元昊,重新讨党项人为妻了,求亲这事儿,遂就罢了。怎奈世衡这酒好,吃得口滑,世衡一邀,又忍不住上门讨酒吃。
时值岁末年初的时候,大雪纷飞,宴饮偏多。城内百姓忙着过节,搭花棚、敲锣鼓、打铁花、供老君,爆竹之声通宵不绝。种世衡冒着齐膝积雪一一慰劳各部酋长,互赠年礼。一面又视察汉蕃的民情,扶助贫弱。
这日吉甫来见世衡,吃得多了,坐席间得意洋洋,大有小觑宋人之意。种世衡第五子种谔,年方五岁,出席来长揖问道:“我虽年小,已经习武,大王肯与我相搏么。”吉甫不去,只好奇问他。种谔言道:“我知大王必不肯搏。大王赢了,亦不光彩。而我无名之辈,却也借大王之名,得以传扬于世,这就够了。”
那边世衡斥退种谔,又敬吉甫。慕恩吉甫听毕大笑收敛,继续吃酒。因见种谔童声清脆面无惧色,慕恩指与世衡笑道:“此子他日非池中物。”这时节宾客渐渐散了,世衡去送。慕恩吉甫吃酒多了,一个人到后面如厕去了。
回来时冷风一吹,酒意便有些上头。吉甫自顾走到个去处,忽见梅树下三个妇人放爆竹,在捂耳乐笑,发现吉甫,都一惊走了。数内貌好的那一个,却回过头来,看着吉甫微微一笑,便渺然而去。恰好似:鹤衔明珠离玉宇,殊色蹁跹不染尘。因这一眼,惊得吉甫呆怔了半晌,许久回不过神来。
回去坐席,世衡已送客回来了。吉甫此时盘算了一会:前些日欲投元昊时,那人因为连番的胜仗,有些心高,颇不把慕恩族长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慕恩吉甫仗着手上一个大族,没必要非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如还是选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