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地良田不胜数,
门前庄客如蚁聚。
老叟垂钓樵歌晚,
盛世牧童吹晚笛。
郑荣停马下来的时候,打麦场上有几个儿童,正在捶丸,郑荣问道:“吴英今日在家么?”众小儿便道:“官人自管过去叫门,主人正在家中。”郑荣把门来敲时,一个庄客把门开了,认得郑荣,忙往里请。
郑荣问道:“二郎今天在家么?”庄客回道:“我家东人正在草堂,待俺去叫。”这边郑荣将马栓了,从后面跟来,见草堂上团团围坐了多人,听戏台上的那个艺人说话。
但见那说话人拍一下界方,口内续道:“那郭遵使铁杵来往略阵,经过之处,好似砍瓜切菜一般,蕃人被他杀倒了无数。身处十万大军之中,犹如出入无人之境。上面夏王元昊见了,心中喝彩。口内叫道:‘宋人略阵那将,报上名来!’郭遵听见这话,口内叫道:‘吾乃开封郭遵是也!’”原来正在讲当年三川口战事。
那听的排头坐着一人,年二十一,面似堆琼,身如玉砌。穿一件枣红底边回纹纻丝衲袄,头戴逍遥巾,上面别朵丁香花。人道是:“性直口快眉眼俊,身上纹有海东青。”此时正好听到了妙处,这人鼓掌大叫道:“此正是一个好男子!”
这时候庄客挤将过去,俯身耳语了几句。听毕那人急往后看时,看见了郑荣,遂跳起来道:“怪道今早喜鹊叫,昨夜还有灯花报,原来是师父来家了!”上来便拜,原来这人正是吴英。郑荣慌忙去扶,口内便道:“贤弟莫要客气。”师徒两个见了面儿,不用郑荣再特意吩咐,早有庄客将郑荣的马匹牵至后槽喂养去了。
两个寒暄了一会儿后,吴英便吩咐庄客安排筵席,郑荣特意去后面拜见了太公和太婆。须臾回来,吴英立刻拉着郑荣,去东轩坐定。早有人上茶,一并将几个影青瓷碗盛些樱桃乳酪、胡桃蜜饯搬将上来。
吴英因见郑荣浑身都湿哒哒的,衣服都湿透了,叫人拿着些六合肥皂团、白芷香澡豆引郑荣出去洗浴了,又叫取一套新衣换了。郑荣自去解了招文袋,去了鸾带,除了褙子湿衣。须臾洗毕,将新衣重新换上了,来见吴英。
这时候房内早已经掌灯,筵席也已经安排好了。吴英又问:“师父傍黑过来时,又没有下雨,衣衫如何却湿了?”郑荣遂将才刚之事拿来告诉。席上两人互相问了近况,郑荣又将阳武之事说了。
吴英听了便道:“怪道这些日遍地海捕文书,朝廷赏钱三千贯,要捉什么贼人,阳武县闹出来这么大动静,原来是师父你们做的!我就说除了师父,别的地方,也没有这样的好汉了!”因为吴英的声音大了,这边郑荣做一个手势,不许他声张。
这时候吴英也回过神来,立刻他就放低了声音,悄悄地把头凑过来,央求郑荣再详细说说。趁着有师父郑荣的便宜,他也想找机会结交这一群好汉。
徒弟的心思郑荣知道,然而他不想吴英陷进去太多,这不是好事儿。而且有件事郑荣没说:自从张峦回了黑山,郑荣心里面隐隐地觉得,黑山上下,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若说是哪里,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于是也就按了这话儿,转而与吴英说些家常。
两个正在说话间,忽又有庄客前来报道:“外面周班头找。”郑荣听了一惊道:“莫不是甚么人走漏消息,前来拿我?”吴英胸有成竹道:“师父放心,俺家里现当里正,这伙厮们闲来无事,常讨酒吃。有俺在,量他们也不敢把你怎的。”遂叫两个主管陪着郑荣先坐,自己将茶水漱了口,提了灯笼要过去看看,道“去去就来”。
等到吴英去庄外看时,那周班头引了十公人,都擎着火把,一地里都被他们照得明亮。众人乱哄哄来到庄上,合庄上犬只都被惊动,接二连三叫将起来。
周班头见吴英出来了,一叠声叫道:“俺们才刚捉了个贼人,肚中饥了,正走不动,来找二郎这里讨一杯酒吃。”吴英便道:“这个好说,哥哥们只管进来坐。”
摸着黑呢,吴英叫庄客去杀牛宰羊,整治果品,抬三瓮清酒,叫众人都到草堂上,坐了好吃。周班头自唤人将贼捆了,颠倒吊在房梁上,却与众人都来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