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郝建咬紧了牙关问道,“她是你母亲。”
“是啊,她是我的母亲。”方建东语气很淡定,反而让他看起来有些诡异了起来。
“你知道人在中风状态下,有时候会说胡话吗?”
“什么?”郝建没有想到方建东会提起毫不相干的话题,于是犹豫了一下,慢慢的反问道,“什么样的胡话?”
“我母亲第一次中风是在两年前,当时我请了长假在医院陪护,没日没夜地守在她的病床边上,悉心照料。”
方建东的眼神中浮现回忆的神色:
“母亲从小把我带大,她就是我的天,我的心里只想着她能早点好起来。”
“有一天晚上,我实在太累,昏昏沉沉就睡着了,半夜惊醒的时候,发现原本昏迷的母亲不知道何时清醒了过来。”
“刚开始我好高兴,以为她的病情有所好转,但接着就察觉她的状态不对劲。”
“当时的情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母亲歪着头,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嘴里喃喃念叨着奇怪的话。”
“方存行,你终于找到我了……”
说到这里,方建东摇了摇头:
“那是我父亲的名字,母亲从小就告诉我要像父亲一样,做了不起的人。”
“所以,当时我以为母亲是因为中风的缘故,脑子不清醒把我当成了父亲,才会胡言乱语。”
“可母亲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毛骨悚然。”
“她说,方存行,我害了你的爱人,偷了你的孩子,躲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找来了……”
小巷里寂静,无声。
郝建闭了下眼睛,隔着防割手套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因为死死攥着拳头而导致变白。
这个时候,方建东没有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
“很震惊对吗?当时我的表情跟你一样,那个瞬间我忽然想起了很多被自己刻意忘掉的,不愉快的童年经历。”
“为什么小时候村子里的小孩都叫我杂种;为什么闲汉们总是欺负我和母亲;为什么搬到城里住以后,就再也没回过老家……”
“虽然母亲以后再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话,病情也在慢慢转好,但我的心里从此种下了一根刺。”
“后来我回到老家,寻访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问他知不知道刘莲翠是谁。”
“老人告诉我,印象中有这么个人,没结过婚,带着个孩子,三十多年前自然灾害的时候,用刀砍伤了几个抢粮的闲汉后,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接着我又找到当年的闲汉,从他们口中,一点一点拼凑出了当年的故事。”
“方存行的确在村里当过知青,也跟我母亲好过一段,但他实际上是沪申市人。”方建东咧嘴一笑,“跟母亲从小告诉我的完全不一样,很讽刺吧。”
“闲汉们说,方存行回城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母亲等了他两年,实在忍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偷偷离家出走,半年后抱着一个婴儿回来。”
“一个二十多的姑娘,未婚,又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可想而知她将承受多大的压力。听说爷爷奶奶气的一病不起,很快就走了。”
“村里遭灾的时候,闲汉们想着孤儿寡母好欺负,就上门抢粮食,结果被拼死反抗的母亲砍伤。”
“接着政府的人就把母亲抓了起来,当时办案的人见母亲实在可怜,加上事出有因,就把她放了,后来村子里的人就再也没见过她。”
“得知母亲的往事后,我并没有停止调查,以出差的借口去了沪申市,根据村里人对方存行的描述,找到当地的派出所,谎称自己是遗失的孤儿,查阅他们的档案。”
“从派出所的记载中我得知,方存行回到沪申市后,没多久就跟单位的同事结了婚,做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