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大名陈久霖。
苏小明记得很清楚,开学第一节课,进入教室的不是给他们班报名的那个女教师,而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
男老师进教室后,先作了自我介绍,用了“久旱逢甘霖”这句话。
然后,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
后来,苏小明才知道,和这句话一起的还有三句,凑成了人生四大喜事,是宋代诗人汪洙写的一首五言诗。
有好事者给这四句话各添几个字,就成了冰火两重天的悲喜剧。
原版是这样的: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
好事者把它进化成了加强版:
十年久旱逢甘霖,
万里他乡遇故知。
和尚洞房花烛夜,
教官金榜题名时。
这一版本末句说的是恭维话。至于补尾变四悲,就不说了,有水字数之嫌。
在陈久霖担任班主任兼英语老师的一年里,苏小明过上了幸福的学生生活。
也许是有语言天赋吧,苏小明一上初中,就在语文和英语学科上展现了远超同学的学习能力。
只过了两周,他的代理班长就转正了,还兼任了英语课代表。
这是苏小明读书时代任职最高、最受重用的高光时代。
乡府的办公楼有些老旧了,是中间一条过道,办公室分列两边的那种。
有些昏暗的过道里不时有人经过,都行色匆匆,也没人注意苏小明。
心里竟然还是有些紧张了,如果加上前世,有三十多年没见到老师了。
时间会流逝,但源自内心的有些崇敬乃至畏惧,却不见消退。
走到记忆中陈久霖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苏小明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入眼是一张老旧的办公桌,一角整齐地堆着一叠书,另一边放着一个铁丝编织的文件框。
办公桌背后一个年轻男子站了起来,剪了个干脆利落的板寸,和现在流行的什么三七分二八分一比,就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正是五年前的班主任陈久霖。
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进来,陈久霖愣神了片刻,马上站了起来,笑着绕过办公桌的一侧,向苏小明走了过来:
“诶,这不是小明吗?”
苏小明赶紧迎上去,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老师好!”
“哈哈哈!好好好!”陈久霖爽朗地笑着走近前来,伸出右手。
苏小明忙握住陈久霖的手,就感觉这手温暖有力。
陈久霖紧紧握住这个当年得意弟子的手,左手还在苏小明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
“有些年没见了,嗯,应该是毕业了吧?安排在哪个学校?”陈久霖拉着苏小明在一张长条木沙发上坐下,又取了个瓷杯泡了杯茶放到玻璃茶几上:
“先喝口水吧,坐下慢慢说。”
“谢谢老师。报到证已经拿到了,安排到七龙镇。”
“七龙镇好啊!”陈久霖笑着点点头,“镇子大,学校建设得也不错。好啊!到了后可得趁年轻的时候好好干,也要好好学。”
还是那种谆谆教诲如春风的风格,一如五年前。
可一个多月后,您就会知道,我最后会下派到黎村小学、那个距离镇子三四个小时路程的深山里的小学啊!
“是的,”苏小明老老实实地点头应道:
“我会好好干的,不会给您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