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咸阳牢狱里。
阴森可怖的獬豸铜像,右墙边大书篆体“地牢”。
一间昏暗的牢房内,犯人们正在相互吹嘘——
犯人甲面朝墙壁，用颇为不屑的口气说:“x尼x，你那算个甚事!想当初老子刚出道那会儿,就先奸后杀了邻居家女娃。自打那以后,老子是越来胆子越大,可以说，这些年来老子嘎达马西的案子么（没）干过？啥杀人放火、劫道掠财,盗墓挖宝——就连鬼神都怕俄（我）三分呢……”
犯人乙:“薄白日撂谎了（别吹了）,再胡吹冒撩，这房顶都要塌x了……”
犯人甲:“塌x了好啊!老子正好可以逃离这鬼地方!”
犯人丙嘴一撇：“切！看把你骚青的,那你咋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呢?又咋会跟咱这一块儿蹲大狱了?”
众犯人都挤眉弄眼:“就是啊!你不是说你连鬼神都要怕你三分吗?”
有几个捂嘴偷着乐……
犯人甲不屑地:“你们懂个x?老子今天就教你们一招绝活,叫你们这帮瓜皮都长长见识。要知道,这些年来老子手头上犯的案子不下二十起。可老子为啥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呢?都能平安走出牢狱呢?原因很简单——老子吃准了这官府的律法——官府判刑量刑的标准尺度并不严。譬如你杀了人,你就说自个儿是不小心误伤人命,并非存心有意为之的。哎,这就把自个儿的砍头大罪给轻轻滑过去了。再有一个就是,你一定要装做诚心改过自新的样子,表现千万要好，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一点,这样就会博得狱官的好感,他们就可以给你减刑。这样,本来是杀头的大罪就可以改判为坐牢。就是原本十年八年的徒刑，也可以改判为三年五载了。这三年五载那还不好混吗?一眨眼就熬过去了!这大牢内除了薄（不）自由,可管吃又管住,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虽说伙食差了一点儿,可好歹把命给保住了呀,出去后又成了老子的天下……这一回,老子俄我是故意让官府给逮进来的,你们这帮哈怂么（没）这胆吧?”
犯人戊摇头:“俄我不信,谁愿意被关到这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没有自由不说,还成天被虱子臭虫欺负,这哪是常人过的日子呀?”
犯人丁:“可不是嘛,哈怂才愿进来遭这份罪呢!再说,你不是说身负数十条人命吗,就凭这一条,官府就可以砍了你的头,你还在这儿胡吹冒撩呢!嗤……”
犯人甲急了:“咳!你们还不信呢,俄我实话告诉你们吧,老子俄我以前在别处嘎达马西做下的大案，咸阳衙门这儿并不清楚老子底细，老子就彻里个诳（撒谎）哄他们说,老子这是初犯,下次再也不敢了。这不,他们把老子也么（没）咋办嘛!”
犯人丙:“那你这次犯了啥子事被逮进来的?”
犯人甲有些不无懊恼:“哎!那一天,俄（我）们几个酒喝多了,就一起儿去泡俩骚狐狸,差一点就得手了,谁知x尼x的却碰上了巡逻官差……老子本来是可以溜走的,可是老子一想,就这点屁大的事,谅他们也不能把老子咋样,所以老子就这么让狗官差给逮进来的……”
众犯人大笑:“哈哈,说了半天,你小子也就是个胡吹冒撂!既然你怎大能耐,那你为啥子不出去?反倒自愿待在这鬼地方遭这份罪受?你哈啊？”
犯人甲咬牙切齿:“你们懂个屁！等老子出去后,看俄我不先叉了俩骚货,再一刀一刀剐了他们……”说着转过脸来——露出一张气歪了的脸一一正是被田二寡妇刺瞎了一只眼睛的斜眼汉子。
犯人丙笑道:“等你出去,我看是下辈子吧!”
斜眼汉子犯人甲：“你们别不信哪!说不定老子待会几就出去了呢,不信你们就走着瞧！”
众犯人哄常大笑:“你看,越说他还越来劲了……”
正说着,牢门“咣啷……”一声被打开了——
县丞领着几名狱卒进来,扫视了众犯人一眼,又盯看靠栏坐着的斜眼汉子犯人甲，看了好一阵子。
斜眼汉子犯人甲心中一阵紧张,他恬脸向县丞点头哈腰:“太爷……”
县丞乜斜了他一眼:“你叫杨黑蛙?”
斜眼汉子陪笑道:“太爷,小人正是杨黑娃……”
县丞点点头,日无表情地吩咐狱卒:“解去他的镣铐……”
狱卒上前解去斜眼汉子的镣铐——
斜眼汉子疑感地:“太爷,我……我自由了?”
县丞微笑不答。
斜眼汉子惊喜不已:“这……真是说啥就来啥呀？哈哈，老天爷真是长眼了啊!”扭头对其他犯人得意地说，“咋样?俄我刚才咋说这事来着,瞧瞧，这不是说来就来了吗？嘿嘿,老哥老弟们,
对不住了,兄弟俄我先走了,回头见……”拔脚就往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