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身一人蹲在地上,抬手拼命地将脸上的眼泪擦去,却发现眼泪越来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完。
“唉……回去吧。”
一声轻叹在她背后响起,李长庆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眼睛轻轻的看着满脸泪痕的赵氏,心里有些微微刺痛。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过,赵氏这么难过和无助了。大概是从她被从娘家赶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哭过了吧?
赵氏听到叹息声猛地回头,抬袖抹去脸上的眼泪,咬牙怒视道:“李长庆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的对不对?!你不救儿子,我自己救。我就算是死,也要救回我儿子。要是救不回来,我就陪着我儿子一块走,我再也不要你家的破事了,再也不管了……”
说着她就已经泣不成声,眼泪在脸上汹涌而下,却依旧倔强地瞪视着李长庆。
听到这尖锐刻薄的话,李长庆心里忽然有些发堵,这情形是那么像那个时候的她啊。那一年渔阳镇闹饥荒,他们兄弟两家守着五亩地分着吃,早早就断了粮。眼看着孩子们已经饿得皮包骨,命悬一线。赵氏一声不啃,偷偷跑回娘家借粮。一去,却一整天都没回来。
李长庆不放心前去找她,亲眼看到赵氏被她爹赶出家门。原来娘家兄弟不肯给,她娘趁着天黑给她偷了三碗米,带走时却被弟媳妇发现在家中大闹。她爹无奈下出手将她打出了家门。为了那三碗米,她在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又打了欠条才换回来了三碗救命米。
李长庆清楚的记得,当她嘴角淤青着抱着装了三碗米的布袋子从家门口站起来时,哭着对自己说:“我这辈子已经回不去了,再也没有了爹娘。李长庆,你以后不能欺负我。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再也不管你家的破事了,再也不管了。”
当时的情形,跟如今的一模一样,狠狠地触动着李长庆的心。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赵氏这些年会变成这个样子,其实在她心里一直都放不下当年的事,她一直都想风风光光的回家,告诉自己的爹娘,她如今过得很好。她一直都想念着爹娘啊……
为了这个愿望,她变得尖酸刻薄,变得不可理喻,却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儿子。如今眼看着儿子学了一身本事,进入到了衙门当差,更是做了捕头。本来就要风光,实现梦想的时候,儿子出事了,这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让平日里深思熟虑,过一天看十天的她,彻底乱了阵脚。
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李子枫或许可以救自己儿子,但却因为这些年对李长生一家的手段,让刘氏从心里害怕她会害李子枫,压根就不敢让她进门。但赵氏又性子好强,想到以前自己对她家那么好,还救过他们一家的命,到头来自己有难了,人家连个忙也不肯忙,越想越委屈,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出来。
而李长庆的到来,让她心里的攒了数年的委屈全部都爆发出来了,她一边哭一边骂,起身对着李长庆挥拳就打。
李长庆也没有躲开,等赵氏打累了之后,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回去吧,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峰儿一定会没事的。小豆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家……”
赵氏听完后,蓦然想起小豆的病,眼泪止不住地又流了出来,她无力的蹲在地上,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是一定要我死么才行么……”
李长庆闻言嘴角狠狠抽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喝道:“胡说什么,你死了儿子怎么办,小豆还那么小,你要是有什么意外,那不是要他的命了。”
赵氏轻轻一呆,半晌后低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李长庆叹了口气,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伸手替她将脸上的眼泪擦干,轻声说道:“别哭了,咱们回去吧,总会有办法的。我再去问问族长,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将峰儿救出来。走吧,回去吧……”
赵氏无力的半靠在他的怀里,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刚刚走出了几步后,她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干,眼神变得坚定:“不行,我不能回去,峰儿现在还在大牢里,我要救他。”
“你要怎么救?族长都没有好办法,你就别闹了,听我一次行不行?”李长庆伸手拉住她劝道,“儿子我一定会救的,你别再为难子枫了,他不过是个孩子,找他没用的。”
“不,有用!他做生意有贵人,一定能说上几句话。我去求他!”赵氏坚定的说着,伸手去掰李长庆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急的她直掉眼泪:“长庆,你放开我,让我去吧。求你了……”
李长庆见她苦苦哀求的模样,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长辈去求晚辈,这应该比杀了她还难受。于是,他摇头说道:“好,我去求他。你先回家去吧!”
赵氏立即摇头,抓住李长庆的手,说:“你别去,我惹的债,我自己还。不管他们怎么对我,让我磕头下跪都行,但峰儿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你也没有,他们不能不管。”
说完,她挣开李长庆的手,快步走到李子枫家,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坚定地敲了门。
而此时,院子里,李子枫正跟父母说着堂兄的事情,在得知李于峰没有事情之后,二老也都齐齐松了口气,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下了地。
“谢天谢地,总算是没出什么大事。”刘氏双手合十说道。
“那当然,吉人自有天相,于峰哥为人正直,能躲过这一劫也是理所应当的。”李子枫笑着说道。
“枫儿说的对,咱家虽然穷,但可从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有老天爷保佑。”刘氏眉开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