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杨大伟转过身,忽然发现,钟小丫母女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
两人脸上泪痕未干,但眉宇间隐隐有了笑意,不似刚才那般悲伤。
这让他心头不由轻松了些许。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李雪琴回道:“没有,我们也刚刚出来。”
“我还以为你们母女俩有很多话说,但看起来,谈话比较顺利?”
李雪琴微笑道:“嗯。说起来,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娘俩,可能没这么快和解。”
钟小丫也飞快地点了两下头。
杨大伟拿起刚才买的两罐红羊饮料,递向二人:“我其实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旁观者清。”
可能是哭的太多,水分流失的缘故,钟小丫也确实渴了,二话不说,将两罐都接过,一罐递给母亲,一罐则自己打开,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李雪琴本不太想喝水,但看着女儿关心的眼神,还是接过了那一罐,放在手里:“谢谢。不好意思,我这人没什么文化,不懂得什么叫感谢。关于你为我们娘俩做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保证,我们之后一定会在酬劳上好好感谢你的。”
杨大伟摆手拒绝:“你可千万别提酬劳。我只是做了一个朋友应该做的。”
“这是应该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杨大伟很认真地说道:“我并非在说客气话。如果你们看得起我,就请不要用酬劳来羞辱我。”
李雪琴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不由涌起一阵羞愧。
以前年轻的时候,她对钱没有太大感觉,反正从小到大穷惯了。
但自从嫁给钟小丫的父亲,掌握了一家的财政大权,她才发现,柴米油盐酱醋茶,是处处都离不开钱这一字。
尤其是钟小丫出生之后,钱这种东西在她眼中的份量便越来越重要。
而三年前,钟小丫父亲罹难逝世,钱更是成功上位,顶替了丈夫的位置,成了她心中仅剩的两个支柱之一。
所以这两年,她是一直都活在斤斤计较的算计之中,就是和女儿,同样如此。
可能真的就如老话所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自觉这两年所相处的熟人里,就没有一个不爱钱的。
而像杨大伟这样不喜欢谈钱的朋友,她是真的有些陌生了。
年轻的钟小丫当然不能体会到李雪琴的感觉,她只知道自己的朋友让她在母亲面前长了次脸。她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一边摇晃着,一边对着母亲挤眉弄眼。
李雪琴看着邀功的女儿,抚弄着女儿那头染成红色的短发,笑了。
老天亏待了我大半辈子,总算开了次眼。
虽然我自己不怎么样,但生的女儿终究是比我强。
那用我这已经没希望的一辈子,去换女儿一个更美好的可能,这买卖,赚大了。
杨大伟看着温情的母女俩,顿觉今天跑了一天产生的疲倦感一扫而空。
其实人大多都不怕劳累。人往往怕的是劳而无所获。
“对了,不知道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我有个师兄,是我们老板,他刚才听到了你的事故,想要无偿帮你打这场官司。不为钱也不为名,就是纯粹佩服你作为一个母亲的壮举。”
这话说的李雪琴有些汗颜。
她尴尬笑笑,嘴微微张开,最后还是说了个谢谢。
其实她以前几乎不会说这个词汇,但今天,是个例外,因为她发现自己除了这两个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好的,你这算是答应了对吧。那我会在明天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师兄,到时候,有什么别的事情,我也会及时跟你沟通。”
李雪琴将钟小丫拉至面对面站着。
这两年她都没怎么跟女儿好好相处过,今天这么一看才猛然发现,原来女儿不知不觉都跟她一般高了。
如今她再与女儿面贴面,已经不必再俯身弯腰了。
李雪琴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揉入自己的身体。
这抱得钟小丫有些难受,但她却没有和以往一样,将母亲不耐烦的推开,而是以同样的力气抱紧母亲。
她曾以为自己是讨厌眼前这个有些世俗的女人的,也曾想过恨不得没有这样的母亲,但当今天,这个女人哭着给她打来电话,让她自己以后多保重的时候,她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失去的恐惧。
无论她怎么嫌弃这个女人,但失去这个女人的结局,还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抱了一会儿,李雪琴感觉自己似乎又要哭了出来,连忙松开,揉着眼睛,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其实我没有资格麻烦你的。但说真的,在梧桐市区这块地,我们孤儿寡母,谁也不认识,也没有谁可以指望。所以只能再麻烦你。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也都有点累了。想麻烦你早点带小丫回去休息。”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你。”钟小丫死死抱着李雪琴的胳膊,似乎她一松手,这个女人就会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不见。
“听话,跟你朋友回去。明天再过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