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却没有这种选择的权利。
他也没办法改变这种现状,唯一能做的,好像唯有默默接受。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接受郭刚明明有选择的机会了,却又选择了放弃。
他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我相信天底下所有的小孩子,哪怕是重活一次并不会过得更好,也更宁愿与亲生父母一起生活。”
郭刚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句话,他在过去说过类似的,不止一次。
准确的是,每次他在找寻无果,想着放弃的时候,都会这么劝说自己。
然而这一次,他却站到了这句话的对立面。
看到郭刚的失落,周羊羽仿佛看到了希望。
作为一个几乎没有感受到完整家庭感受的孩子,他想看到郭刚一家可以过上团团圆圆的生活。
就在他思考着如何劝说郭刚回心转意的时候,刚才在新闻中看到的一个不知真假的信息忽然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老实说,这个信息对于眼前的郭刚而言,不是很中听,周羊羽也不是很想问,但此刻他却顾不上那么多了。
“郭叔叔,我看到新闻上有说,郭振他,似乎并不想回到你的身边跟你们一起生活,而是选择了留在他的养父母身边,是这样吗?”
郭刚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他手中攥着的湿抹布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
周羊羽看着郭刚手臂上浮现出的青色血管,心生不忍,但还是再次轻声问了一遍:“是这样吗?”
抹布的水似乎流尽了。
郭刚重新抬起头,惨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说不清是笑还是哭的表情,用几乎听不清地声音说道:“我尊重他的选择。”
周羊羽叹了口气,再次问道:“他是被养父母捡到的,还是买来的?”
郭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过身,蹲下去,再次擦起了车。
周羊羽往前逼了一步:“你就甘愿他认贼作父?”
“他们对他挺好的。从小到大都没让他受过什么罪,吃得好,穿得好,前两年还给他买了车,买了房。”
“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他们犯了法,就是贼!”
“我只是一个初中文化水平。我没学过法,也不懂法。”
“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还是懂了也没用?”
“有区别吗?”
“当然有。你如果真不懂,那我现在跟你解释。如果是装不懂,那你可以告诉我有什么顾虑。如果是觉得懂了也没用,”周羊羽走到郭刚身边蹲了下去,将手轻轻搭在了郭刚肩上:“叔,我可以帮你。人贩子不是抓到了吗?我们打官司,起诉他们。让他们为自己的违法行为付出代价。叔,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有的是钱。律师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认识很多牛逼的律师,我找一群过来,给你组建一个律师团。”
郭刚忽然扭头看了周羊羽一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因为……”
周羊羽的表情忽然一僵,但也只是一瞬,他就重新恢复了笑容,“因为叔你是好人,而他们是坏人。”
郭刚一言不发地看着周羊羽。
周羊羽嘿嘿笑着,扭过了头。
如此明显的言不由衷,郭刚自然能够看出,但他已经过了爱八卦的年纪。
于是他只是站了起来,走到水桶跟前,继续清洗着抹布:“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就是个农民,一辈子没打过官司,我也不想打什么官司。”
周羊羽再次追到郭刚身边蹲下:“叔,你的这些顾虑我都懂。但时代变了,打官司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坏人喜欢用打官司来欺负好人,我们好人更应该学会打官司,以此来保护自己。而且这件事我可以担保,半点都不需你操心。只需要你给我授权。我帮你全程盯着这件事,你还是正常生活,该回家回家,该干嘛干嘛,耐心等着我的结果就行,而且郭振那边……”
郭刚停止了搓洗抹布,看了周羊羽一眼,眼神凌厉。
周羊羽被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往后一倒,还好他身手矫健,即使撑住了。换了个姿势蹲下后,他才接着说道:“我也明白你的顾虑,你担心郭振他的感受。他那边,我也可以帮你去做思想工作。”
“别打扰他。”郭刚拧干抹布,再次回到摩托车旁开始擦拭。
周羊羽紧追不舍地来到他的身边,继续解释道:“我不是要打扰他。我会请最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帮助他树立正确的认识,只要给我一定时间,我一定能还你一个孝顺的儿……”
“别打扰他!”
就在周羊羽说的正起兴的时候,郭刚忽然猛地一转身,正对着周羊羽,右手用力往地上一甩。
“啪”的一声,抹布砸在了旁边的一处积水坑里。水花四溅,其中一些甚至飞到了周羊羽的脸上。
而郭刚的胸膛里,也隐隐发出了犹如风箱拉动时一般的粗重呼吸声。
看着眼睛微红的郭刚,周羊羽有些手足无措,他挠着头,还想解释什么:“叔,我真的不是要打扰他……”
然而郭刚却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向前迈出一大步,脚尖几乎要抵到周羊羽的脚。他并没有周羊羽高,但却依然摆出了宛若巡视领地的狮子王一般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再一次低吼:“我说,不准打扰他!”
其态度的冷漠与粗暴,与刚才周羊羽看到的老好人一般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