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渊的刀术和环宇截然不同。
环宇的刀术和他的性格一般,带着一股苍凉古朴,乍看上去似乎大开大合中规中矩,实则并不是。每一刀斩出去都是意在力先,意在技先。先把自己积蓄的气势打出去,冲击敌人的意志,颇有些精神道的意味。
而闻渊的刀术则是以技巧为主,通过冷静的主观判断,与娴熟的技巧相结合,构造出一个精妙的防护圈子,无论环宇从哪个位置攻击,他都能及时出刀抵挡,把攻防结合于一体,寓攻于守寓守于攻。
这一番拼杀正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两个人都是惯用长柄大刀的高手,环宇擅攻闻渊擅守,两刀对撞是一沾即收,几乎听不到任何冰刃金属碰撞的声音,互相都在寻找击杀对方的最佳时机,便是环宇的功力高出一线,一时间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禹伫不敢走远,抓着虎头大刀在一旁为闻渊掠阵,其实心里不自觉的就认为闻渊必定不是环宇的对手。
闻渊射掉苍晖耳垂的箭矢上,似乎涂抹了类似于毒药一类的东西,尽管苍晖及时赶回去清理包扎,仍旧头晕目眩打不起精神来,一张黑脸红得发紫,浑身无力的睡倒在医匠房里。
好在寨子里也有常备的解毒药物,苍晖又是内服又是外敷的好一通折腾,感觉耳朵的伤口从麻木变为麻痒,还有些微微的疼痛,知道上面的毒算是解了,这才把心放下肚子里去,沉沉睡去。
尤聩还没有回来,整个寨子里就只有环宇和苍晖主持大局。如今苍晖昏睡不醒,环宇在门前和敌人拼斗,能保持战斗力的弓手和兵士们,都围在墙楼和箭楼里,给环宇加油助威。
只是明明就是两帮土匪因为争夺一个好点的地盘,长久以往解决不了形成的矛盾,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反倒像是两军对垒攻城夺地一样。
沈彦秋本想着去瞧一瞧苍晖的伤势如何,只是底下环宇和闻渊两个马上大将持刀拼杀,这等精妙对决实在少见,只好一咬牙紧紧靠着垛口,反正寨子里有医匠在,他又不通医术,就算过去也不过是说几句寒暄话而已,倒不如观看拼杀来的过瘾。
他正看的起劲,突然感觉有人拿肩膀轻轻的撞他,开始他还以为是太挤了,往前挪了挪位置,结果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追着他不停的连续轻撞。
沈彦秋有些烦躁的一扭头,看到撞他的人这才不解的叫道:“我当是谁呢?老王爷,你撞我干啥?”
他口中的老王爷,可不是什么朝廷里的王宫贵胄,就是个五十来岁头发胡子都已经发白了的精壮老头。
这老头名叫王冲,是栖霞山上所有弓兵手的头,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保持着一身壮硕的腱子肉。要不是头发眉毛胡子都白了,脸上也挂满了细细的皱纹,实在看不出来已经接近六十岁的年纪。
他待人和善宽厚,甚得手下兵士的爱戴。再加上寨子里这些人,除了一小撮老人之外,其他的都没他年纪大,很多还都是他的晚辈,所以这些人半开玩笑的尊称他“老王爷”,沈彦秋也喜欢这个带着童心的老头,就跟着大家一起这么称呼。
王冲旁边空了一点位置,足够蹲四五个人。是旁边的人为了不挤到他,专门空出来的一小片空地。王冲咬着一根筷子粗的短棍,怀里搂着一张大弓,毫无形象的蹲在垛口旁边,对着底下拼杀的二人努努嘴:“底下跟长天交手那个叫闻渊,还有个绰号叫白龙。你知道为啥不?”
长天是环宇的字。不过寨子里多数都是穷苦的庄稼汉和猎户,就连名字都是大毛二狗这么一个随意的代号,所以一般没人用长天这么个称呼叫他,大都是喊二将军、二当家,也有不少喊二哥的,就是他的这个字几乎没人喊过,就是尤聩平时也是二弟三弟的叫,王冲这么冷不丁的一说,他差点没听出来说的是环宇。
不过王冲的资历老人缘好,就是尤聩平日里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喊一声王叔,他叫环宇的字也很正常。
沈彦秋笑道:“您这话问的,这些人我是头一回见,这我哪儿能知道?”
“早些年呐,咱们刚占着栖霞山的时候,晁超就带着人过来抢地盘,这小子就跟长天斗过一场,不过到最后还是输了一手。他心里不得劲儿,所以特意找人去打了这柄白龙钩镰刀,意思是用金克木,压住长天手里的青龙偃月。”
王冲舌头反复拨动短棍,在嘴里摆来摆去:“这几年明公想着法的让大家的日子好过起来,却忽略了昌余山晁超一直对栖霞山的觊觎。我看呐,就是这次把他们打退了,下次他们再来也不会超过一个月的间隔。”
沈彦秋奇怪的问道:“这附近的山头无数,怎么着也有百十个。晁超为什么就揪着栖霞山不放了?”
王冲哈哈一笑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可就多喽,你要是想听回头我好好给你说一说,这时候可不太合适。”
“您说的对。”
他两个在箭楼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底下环宇和闻渊已经斗了二百合开外,只是两人体力悠长不见疲态,反倒是打出了兴致状态,竟然都下了马换成步战。
寨门前的那片开阔地,只有方圆丈大小,根本无法催马冲杀,两匹马缓慢的绕着空地兜圈子,却提不起速度。他们二人也就无从借力,还要分心坐骑不被对方所伤,索性都翻身下马。
闻渊双手一正一反,握着白龙钩镰刀的中心位置。他这种握法极其少见,乃是通过手法的变换舞动钩镰刀,以前后两尖进行攻击和防守,把钩镰刀当成双头无极刀来使用,整个人裹在一团耀眼的白芒中,绕着环宇滚来滚去。
环宇横刀一封,借着闻渊重击的力量双脚贴着地面滑退十步开外,随即扭刀一旋,重重踏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