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闵举着一把大黑伞在后面紧追不迭:“阁下注意身体,你不能再……”
一阵痛苦哀绝的声音从湿哒哒的空气里传过来,简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女人不顾众人的阻拦朝着一幢危楼跑去,边跑边痛哭的大喊着儿子的名字。
简闵闭了闭眼,娇俏的脸上显出几分痛楚,她朝盛朗熙奔跑的方向看了一眼,举着伞朝着中年女人疾步走去。
天色不急不缓的变暗,绵延不绝的痛苦还在继续。
黑暗里,一阵冷风吹过,一个矫健的身影越过花墙从窗户上跳入一间里面摆满书的书房里。
六叔握着水杯的手一紧,眸光不徐不缓的从《孙子兵法》一书中偏离,他合上书,抬起头来,声音透着镇静:“既然来了,何必再躲躲藏藏。”
暗影里一个闪身,苍鹰从由暗处来到明晃晃的灯光下。
六叔打量着他,他亦打量着他,本是至亲骨肉,疏离像是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
良久,六叔轻叹一声,推开椅子站起来。
他走到苍鹰的面前,看着这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双眸微微晃动:“你长的像你母亲。”
苍鹰生母单奴,体格健壮高大,虽是女子,却比身为男子的六叔高出半头,年轻时候的六叔不喜她,除了她不定期复发的精神病,还有这健壮的体格,试想,哪一个男人喜欢一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壮比外形比自己更像男人的女人呢?
好在单奴面貌生的还算端正。
到了苍鹰这一代,他集中了母单奴父六叔外形上的所有优点,身高体格像单奴,面庞眉目像年轻时丰神俊逸的六叔。
时隔十几年,再见面,或许是血脉使然,六叔对苍鹰竟有着说不出的喜欢。
再观苍鹰对六叔,却是如高山厚雪一般的淡漠疏离。
“是的,毕竟我只有母亲。”苍鹰深邃的眼睛,在璀璨的华丽吊灯下发着冷飕飕的光。
六叔淡淡然然的看他一眼,与苍鹰拉开了一些距离,他靠着书桌,再度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再他即将遗忘的时候跳出来的孩子。
“我知道你恨我,没关系,我对你亦没有多深的感情,我们不过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才走到一起,所以,抛开你心理上的所有包袱,我不是你的父亲,你亦不是我的儿子,你怎么对别人就怎么对我,我不怪你。”
他要他心安。
苍鹰冷冷的一笑,唇角扬起嘲讽的纹路:“你这番话简直多余。”
他与他的父子之情,早在十几年前苍鹰感冒发着高烧,六叔不理不睬,转身把他锁到屋子里去教主家的孩子盛朗熙下棋的时候一刀两尽。
这些年,苍鹰有时候也会陷入自己对六叔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不可自拔,无论他怎么想他都想不通,一个男人怎能心硬至此糊涂至此,放着自己生了病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顾,却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呵护备至。
六叔暗恋着陆则安,苍鹰一直怀疑盛朗熙是他跟陆则安的孩子,那样他所做的一切都可以很好的解释,但事实不是,盛朗熙就是盛朗熙,他与六叔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
想的多了,苍鹰就想通了,盛朗熙之于六叔不是多重要,而是他之于六叔多不重要,六叔轻贱他,不重视他,忽略他,眼中没有他,才会对他的痛楚视而不见,才会对渴求又期待的眼神视而不见。
究根归底,他不爱他。
六叔不爱他,心里从未承认他是他的孩子。
他厌恶单奴,连他们的孩子一同厌恶。
这是苍鹰想了很多年才想明白的事情。
六叔微微一怔,唇角逸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苍鹰在外形上大部分遗传了单奴,性格却像他的。
耿直倔强的脾性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六叔不由得心生几分愉悦。
他重新回到座椅上,窃喜之后仍旧是波澜不惊的平静:“这样最好,我们互不相欠,互不相累,我帮你登上总统的宝座,我拿回我想要的东西,我们各取所需,事后再无瓜葛。”
苍鹰某种冷意渐盛,这就是他的父亲,他对他的态度十几年来根本没有一丝的改变,他甚至有点后悔要跟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合作。
但是孟东成说过,想要一个人痛苦,绝望,悔不当初,必须你自身要强大起来,只有足够强大,有了聛睨一切的能力,才能让恨的人痛苦,绝望,悔不当初。
苍鹰想要六叔痛苦,绝望,悔不当初,势必要借助他的势力登峰造极,到达人人敬仰的高度。
利用他,再摧毁他,这是苍鹰早就想好的招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