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知道他惦记着明月,分别了小半年,他就没有一天不念叨,跟着她们还是住不惯,还想回军营里去,在那儿他才更自在,拉一拉他的手:“找是能找,找着了你可还得回家来,吴大人是调
职,跟原来那一片儿都服他管可不同,怎么还能带一个你呢。”
喜子又没到当兵的岁数,征兵也得过了十六岁,喜子还早着呢,何况原来的队伍是吴大人管了许多年的,哪一个不听他的,若不然喜子也不会因着他一念之仁就跟着三年多。
喜子心里不愿意认,可道理却是这个道理,垂了头有些难受,还是想跟着明月,耷拉着脑袋,趿着鞋子拖拖拉拉的走,看见兵丁就想问一问,认不认识有个人叫吴千里。
石桂知道他一时转不过弯来,桩桩事情都要办,头一样是拜访纪夫人,若是纪夫人肯看顾,在穗州的日子就容易得多,第二样是去拜访吴千户,跟着才是做生意顶门立户,手上只有一注钱,这些钱是买田还是买铺子?
石桂一路走一路拉了宝芝说话,这么自己干看看不出门道来,还得寻个中人,叫宝芝隔一日带她爹来,问问各处的铺面租是多少钱卖是多少钱,什么地方做什么生意的多,哪儿开饭铺生意最好。
靠着自己便是把一双脚都走断了,也依旧摸不明白,不如找了懂行的人带着走一圈,宝芝知道有生意,立时点了头,轻声问她:“姐姐,你们也要开茶楼?”
石桂摇摇头:“还没准主意,你回去也告诉你爹,我们想自家做生意,让他捡几桩合适的,告诉了我,我好挑一挑。”
全是一派当家口吻,宝芝立时应了,她竟也能说上几样:“女人街里开饭铺的少,卖不出钱去,都是些绣坊丝坊,收了生丝再卖,可城里许多大丝坊,许多人都往那儿送,也不必再抽当中这一成的利。”
石桂知道她能干,倒不知道她对做生意还这么清楚,让她再说,她便有些红了脸儿:“我随口一说,姐姐别当真。”
石桂心中一动,便问她是不是在女人街之外做生意,还是难办,宝芝点点头:“外头总不容易的。”她们又是外来的,开了店可不被欺负,到哪儿都是一样。
她们慢慢悠悠的回去,还没进门,阿珍就在门前等着,叽叽咕咕说了一长串的话,本来就难懂,蹦豆似的就更听不懂了,宝芝听了会子道:“说是来了个人等了很久。”
她们初到穗州,又无亲又无旧,帖子才递出去,哪有这么快回复,喜子一听就快活起来,眼晴都亮了:“是不是大哥?是不是!”
石桂知道不会是,却还是一怔,喜子更是乐得飞奔进去,跑进门里半天没出来,石桂忍不住心中一动,可隔得会子就见他慢腾腾出来了:“不是大哥。”
不是明月是纪夫人派来的人,说是收了帖子送进去,等夫人瞧见了说请的时候,才知道门上劝了她们回去,赶紧派了人来请,哪知道从上午等到下午,一直都不见人。
也不让那旱轿走了,叶文心跟石桂两个对望一眼,石桂便道:“劳驾再等等,让姑娘喝口水,换一身衣裳。”
几个人打仗似的回屋收拾起叶文心来,见纪夫人可不是上大街,梳着一条辫子就能去,还把头发又盘又梳,简简单单梳了个螺儿,簪上花钗,换过衣裙,石桂也得换衣裳,急忙忙出去,还得带上礼。
得亏着昨儿收拾过,从金陵带来的咸水桂花鸭子两匹云锦,裹起来交到那人手里,石桂看看天色对宝芝道:“你跟着咱们一道走罢,进了城就回家去。”
才刚回来又要往城里走,叶文心坐着轿子,石桂却有些吃不住,到了纪家大门前,她已经汗湿衣衫,扶着叶文心下轿子,门上报进去,便有丫头出来迎:“我们太太等了许久了。”
石桂上回见纪夫人,她病得起不了身,叶氏托她办事儿,她一口就应承了,心里还想着她这会儿不知身上好了没有。
园子同金陵城里建的差不多,比纪家原来的还造得更精巧些,那丫头一路带着她们进了水榭,两面都是开阔的,一边临水一面靠院,飞花落地罩雕得极精细,里头陈设的家具花样却简单,黄花梨嵌大理石云纹的屏的小榻,上头摆着石青的坐褥。
叶文心坐定了,吃上一口茶,纪夫人这才从园子里过来,一身黛青色的家常衣裳,头上簪着一颗东珠发簪,颈子里一串碧绿翡翠珠子,笑起来眼睛里都闪着柔和的光,不等叶文心行礼,就拉了她的手:“你要再不来,我可得派人去金陵城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