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飞自然难以相信萧御的话。一个是虽然严肃却对娘家照顾有加的妹妹,一个是虽然冷清却对他温柔体贴的妻子,他如何相信这两个女人会对他的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痛下杀手?
萧御道:“凤老爷,今日我们所求,不过是一纸和离书。你当年对母亲有救命之恩,母亲含冤受屈被关了这十几年也该还清了。如果你对母亲还有一丝旧情,便签了那份和离书,全了最后的夫妻情份。如果你是顾念卢氏的正室身份,不愿母亲以正室的资格与你和离,你也看到了,不是你不同意就能瞒得住的。现在和离,过不了几天这些流言也就散了,卢氏还是你凤府的正室夫人。若再拖下去,才是对卢氏的名声大大的不利,凤老爷,您还是想想清楚吧。”
凤云飞瞪着长子:“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或者,你不必接受我的威胁,马上把卢氏送走,将我母亲迎进大门,承认母亲才是凤府名正言顺的大夫人。”萧御嗤笑了一声,“凤照钰仍旧奉你为父,尊你敬你。从此以后,你也要像个真正的丈夫和父亲一样,保护母亲免受凤云宁的刁难,保护凤照钰免受身份的屈辱,堂堂正正地恢复凤家大少爷的身份。你能做到吗,父亲?”
“我、我——”凤云飞张口结舌。他转头看向方氏,方氏面上却有一丝凄然。
“凤云飞,钰儿全是因为你我的无能才受了那样大的磨难。他小小年纪,凭什么要承受这些?我的心已经煎熬了十几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却可以这样心安理得,享受着那些肮脏龌龊的手段所带来的一切。”方氏已经没有再声嘶力竭的力气,只是将手中的和离书递到凤云飞面前,“和离吧,凤云飞。我有三不去,你不能休我,却能放妻。”
凤云飞犹豫了片刻,终于接过了那一张薄薄的信纸。
聊聊几语,是以他的口吻所写就的放妻书。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凤云飞喃喃地念着。
何嬷嬷眼瞅着凤云飞面上的动容,也顾不上去抓百灵,急忙走过来:“老爷,您可不能糊涂啊!当年方氏被贬为妾,我们夫人才嫁到凤家来的。你现在若是给了方氏放妻书,置我们夫人于何地啊?!”
凤云飞自是有些为难,眼瞅到萧御和方氏面上的不屑,心头却是一阵火起,一把甩开何嬷嬷。
“这里还轮不到你这老货说话。”凤云飞恼羞成怒地道。
何嬷嬷一个踉跄才被几个小丫头扶住,还要再劝,见凤云飞神情难堪,知道他是撑不住方氏和那凤照钰的逼迫了,心中叫苦不迭,眼看那个百灵已经钻进人群当中跑没影了,她也顾不上再让人抓她,急急忙忙地回府去向卢氏报信去了。
凤云飞抓着那封和离书,犹如抓着一个烫手山芋一般,既扔不得,又不想留。
他心中并不愿意与方氏和离。到底是出于旧情,还是顾着卢氏?他说不清楚,只是不想就这样和离。
“绮文,你……你先不要逼我。也许我们还有别的法子……方家已经不认你了,和离了你要去哪里呢?”凤云飞呐呐地与方氏商量。
方氏失望地看着凤云飞,凤云飞却满怀希望地看着她,似乎仍旧指望着三言两语能劝她回心转意。
方氏道:“凤云飞,我不是与你商量。你别忘了,钰儿的身份就是你妹妹最大的把柄,是她当年指鹿为马,害得钰儿这些年来不得不以女子的身份养大。她当年以此为由贬斥我的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吧?钰儿不可能永远顶着这个虚假的身份。可是钰儿一旦恢复身份,你以为世家大族的那些人精会看不出一点猫腻?”
方氏的声音低低的,凤云飞却听得心脏一颤。
方氏继续道:“凤云宁行事毒辣,想必树敌不少吧?你如今借着国公府的势官至太医院判,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又有多少人等着你落马?到时候是惋惜你的多,还是痛打落水狗的多?如果当年的事揭发出来,安国公府又会如付处置让他们一族蒙羞十几年的罪魁祸首?!”
凤云飞吓得一把捂住方氏的嘴:“你、你疯了!你拿这个威胁我?你别忘了钰儿和棋儿都是我凤家的子孙,凤府若是倒了,他们又岂能独善其身?!”
方氏冷笑一声:“钰儿现在的身份又如何奔什么好前程?难道还真指望他嫁个好人家吗?!你若愿意好娶好散便罢了,你若执意不给我们活路,我又何惧鱼死网破!”
凤云飞看着方氏眼中的决绝。方氏到底是在虚张声势地威胁他,还是真的已经恨他入骨,宁愿拖累钰儿和棋儿,也要与他恩断义绝?
凤云飞不敢赌。
他紧紧攥着那封和离书,看着方氏半晌,最终垂下头叹了一口气。
“好……好,我写,我写就是了!”
“那我便在凤府的大门外头等着凤老爷的和离书,希望凤老爷不要让妾身等太久。”方氏后退了一步,低垂着头颅道。
凤云飞一甩衣袖走回大门,其他凤府下人见状,面面相觑了片刻,也不敢去为难方氏和萧御,都退回到大门里面侯命。
凤云飞一路疾走到书房,有些气急败坏地翻出笔墨纸砚,沾上了墨汁就欲下笔。
“老爷慢着。”卢氏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凤云飞一顿,转头看向门边,便见卢氏穿着一身与平日里素净的打扮完全不同的大红锦衣,发间珠钗轻摇,款款地走了进来。
“夫人,你怎么来了。”凤云飞刚刚全部心神都被方氏占据,此时见了卢氏,竟有一丝的不自在,忙搁下笔迎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