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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问君接起电话,起身走到窗前,四月的风带着温柔暖意。

“小姨,找我有事?”

“问君啊,我听瑶瑶说你住院了?”

“她从哪知道的。”

“她不是有你家阿姨微信嘛,听阿姨说的。我刚给你爸打了电话,你爸竟然也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啊。”

陆问君生母很早就去世了,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母亲那边亲人不多,她个性太独,亲情感淡薄,跟谁都不亲近,唯独小姨数十年如一日地拿一腔热心贴她。

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小姨一面怨怼她父亲,一面怕她难受,坚持来家里陪她。

她那时脾气古怪,说话刺人,小姨有时也会被气得喊,再管她就是小狗。到了晚上,还是强行挤到她床上,说要代替妈妈抱抱她。

小姨性格有些婆妈,陆问君最讨厌婆妈,有时虽然厌烦,也都耐着性子忍着。

“一点小毛病,”陆问君说,“没什么事。”

“什么小毛病,小毛病会闹到住院?你这孩子就是太报喜不报忧,住院不是小事,你看看别人家的姑娘,哪有一个人去住院的呀,都是家里人陪着。你爸不靠谱就算了,你还有小姨啊。我只要你想到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医院,别人都有家人陪着,就我们问君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我就……”小姨说着哭腔就上来了。

陆问君有点无奈:“有护工照顾。”

小姨哀伤地说:“护工那都是打工赚钱,能有家人照顾得用心吗?”

抡起护理,护工比她这四体不勤的阔太太要专业多了。

这话陆问君没说。

“您说的是。”

“要我说,你身边就是缺个男人。你住院不想让我们照顾你,有个老公照顾你也好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结婚了吧。以前你说要专注事业,现在事业做得稳稳当当,是不是该把重心往生活上挪一挪了?”

提到这个,顿时也不哀伤了,兴致勃勃的,“要不你告诉小姨,你中意什么类型的男人,小姨给你物色。”

任何谈话最终都会绕到这个主题。

陆问君轻车熟路地应付。

“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有。我马上有个会要开,不说了,改天去看您。”

-

白副总的预言成了真,从新机场高速开始,路安连续丢了三个精心准备的项目,而三次中标的,都是future。

自从万逢林接任,大量项目被宜广拿到代理,宜广跟路安结过怨,众所周知。

这是十年来从未有过的状况,路安面临的情势逐渐严峻起来。

原局长那递了消息过来,他被万逢林摆了一道,省里可能要派督查组下来,最近这段时间,他得谨慎行事。

他托白副总给陆问君传话,想私下见一面详谈。

见了面赴了约,话里话外,想拉陆问君上船,联手对付万逢林。

“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把万逢林这个拦路虎解决,咱们都别想好过。新机场项目只是开始,万逢林不会轻易放过路安的。干坐在这儿任人宰割,不是你陆问君的风格啊。”

陆问君也没废话,告诉他:“给人当枪使,更不是我的风格。”

酒都没喝直接走人。

陈一放追出来,回头看了眼,心有余悸地问:“陆总,你真不考虑一下?我觉得原局的提议对我们挺有利的,我们跟他联手,把他重新扶上去,就不用受万逢林的掣肘了。”

“被扒着吸血还没吸够?”走出会所大门,外头风凉了几分,陆问君的声音也沾上凉意。

这几年姓原的对路安的帮助并不大,倒是被他借机吸了不少血。他连蚂蚱都算不上,顶多是扒在路安身上的水蛭。

对这样的水蛭,有机会拔下去,陆问君是绝不会手软的。

“绑绳的蚂蚱,一只掉下去了,再换一只就是。”

“那你就不怕得罪他惹麻烦吗?虽然他现在退了,但到底是一届局长,这么多年积累不少人脉,政治上的事真说不准,万一将来他东山再起……”

“万逢林背后有人扶持,他起不了。”

“靠,那我们岂不是凉透了。”陈一放抓一把头发,感觉自己这发量岌岌可危,“万逢林现在认为我们是原局的人,往死里打压,光这段时间我们就丢了三个项目,全被future拿去,我们现在完全是被他们按着摩擦——嘿,说曹操曹操就出现。”

邱杨惯例跟随在陆问君右后方半步位置,正往下走见她忽然停下,回头。

邱杨顺着她目光去望。

彼时刚过七点,路上车流稀少。

隔一条马路,斜对面座落一家私人餐厅。院落木门开着,此时那门外站着一人,白衣黑裤,立在流泻而出的暖黄光线里,地上投射一道颀长利落的影子。

“是沈总。”邱杨低声提醒。

陆问君没说话,就那么站着,和那扇门前睇来的目光相视。

夜幕将临未临,路两侧渐次亮起的夜灯映下光辉,她侧身回眸,红唇黑裙像一朵绽放在昏昧背景上的黑牡丹。

富贵,傲绝,等闲人不能采摘。

邱杨发觉两人对视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觉得有点奇怪:“要过去打声招呼吗?”

陈一放这会儿看见敌人分外眼红,搓搓下巴:“打。干嘛不打?我倒要问问,他是跟我们有仇还是怎么地,盯着我们看中的项目抢。”

话说得硬气,站在那儿没见动静。

这时沈沣背后门里有人出来,邱杨没看清长相,隐约是个挺可爱的女孩。

沈沣收回视线,低头与她说话,揉揉她头顶,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

可根据邱杨前不久获得的资料,这位沈总的婚姻状况应该是单身。

“哟,沈总看着那么光风霁月,也喜欢漂亮姑娘呢。”陈一放阴阳怪气地说,“才回来几天啊,这就有小美女作伴了。看来有钱的男人都一个德性嘛,留过洋镀过金也改不了本性,不像我们,洁身自好恪守男德——你说是吧,小邱。”

邱杨见他问自己,下意识回头。

才发现陆问君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

吸血的水蛭撇掉简单,拦路的老虎就有些棘手了。

路安和两任局长之间的恩怨说来话长。

当年陆问君刚接手路安,在位的还是老局长。年纪比她父亲还大几岁,不知哪根好色的筋搭错,送上来的各色美人不要,偏想染指她。

男人嘛,难度越大的女人,越来劲,为此给路安折腾不少麻烦。

扳倒他,陆问君出了一份力,原局为人胆小谨慎,但很懂得把握时机。他趁机上位,挤掉的原定接班人,就是万逢林。

不管是主观意愿,还是巧合,在万逢林眼里,路安既被视作原局同舟共渡的“伙伴”,自然是想处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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