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透过后视镜时不时看向他，看他不哭不闹，很听话地没有追上来，悲欣交加。</p>
于是车上的人就看着这个女人一边哭，一边把手放在胸口暗自庆幸。</p>
有人为她送上纸巾，也有人问她为什么要哭，她只是摇了摇头，不说话。</p>
苏松屹看着渐行渐远的公交车，努力地想要将她的背影维持在视线中。</p>
“妈妈，祝你幸福!”</p>
他挥了挥手作别，知道这个女人不会再回来了。</p>
如果他一边哭，一边喊着她的名字追上去。</p>
也许她就会歇斯底里地吼着让司机停车，然后从车上下来吧。</p>
可是，苏松屹不想成为她前往幸福路上的阻碍。</p>
尽管父母伤害了孩子，可孩子还是义无反顾地爱着父母。</p>
雨下得很大，苏松屹淋着雨，一个人在街上默默走着。</p>
蛋糕店里放着钢琴弹奏的生日快乐歌，微暖的灯光里，橱窗里的蛋糕散发着甜蜜的香气。</p>
陪孩子过完生日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撑着雨伞在风里行走。</p>
雨水打湿了那女人的衣裙，两人其乐融融。</p>
苏松屹没有来由地掉下眼泪，没有人有权让他不该哭。</p>
过了很久，一把雨伞挡在了他的头顶。</p>
“小朋友，你为什么要哭啊?”</p>
男人手里拎着一盒生日蛋糕，和煦地笑着。</p>
一旁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气鼓鼓地看着他。</p>
“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p>
苏松屹抹去眼泪，视线中的朦胧散去，轻轻地道。</p>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是被丢掉的，方槐也没有问他从哪里来。</p>
……</p>
眼泪在夜里肆无忌惮地流着，他从不会在别人践踏他尊严的时候流泪。</p>
眼泪是最珍贵的东西，只能留给最深刻的悲伤和最完满的幸福。</p>
苏松屹咬着手腕，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避免让闵玉婵和方知嬅听到。</p>
他不想明天起床的时候，被那只可恶的胖丁嘲笑。</p>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方槐就敲了敲苏松屹的房间门。</p>
“起来了没?不是要做牛肉糁汤吗？”</p>
“正在穿衣服呢!”</p>
苏松屹正在往身上套着羊毛衫，一阵手忙脚乱，抓紧时间洗漱完毕，顶着有些凌乱的头发，穿着拖鞋就跑到了厨房。</p>
“牛肉卤好了，你看看怎么样?”</p>
方槐将色泽诱人的牛腱肉盛盘给他看了看，一脸得意。</p>
“哇，好香!老爸厉害。”</p>
苏松屹一阵雀跃，竖起了大拇指。</p>
“那是必须的啊，没点手艺怎么教你做菜啊?”</p>
方槐笑了笑，没有问他昨晚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青春期的少年都是很要面子的。</p>
“呐~先入锅加清水，再加上一小勺牛肉粉。用高压锅方便一点，普通汤锅也行，但是用高压锅就可以不用泡麦仁了，用普通锅要多加些水。”</p>
“普通压力锅上汽后压制15分钟，自然排气。电压力锅设置一个煮粥程序。”</p>
“大火煮开后转中火，保持沸腾煮至麦仁变熟但是不烂。”</p>
“卤牛健看个人喜好切薄。”</p>
方槐说着，秀了一下自己的刀工，将牛肉切成了均匀的薄片。</p>
“粥煮好了就可以加牛肉片，继续开大火煮至沸腾。”</p>
“姜粉、花椒粉、胡椒粉、盐调味、少许糖提味……”</p>
说完，他又拿起鸡蛋轻轻一磕，手指捏住轻轻一掰，黄澄澄的鸡蛋就一溜烟儿落在了碗里。</p>
拿筷子麻利地将鸡蛋充分打散，又从锅里沸腾之处盛出一大勺汤汁，迅速冲入鸡蛋中，烫出蛋花。</p>
最后将煮好的牛肉麦仁粥盛到碗里，加上醋和香油。再撒上香菜拌匀。</p>
“尝尝?”</p>
方槐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糁汤放在了苏松屹面前。</p>
苏松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连连点头。</p>
牛肉、鸡蛋、麦仁的香气伴随着滚烫的馨香传遍了味蕾，花椒粉和胡椒的味道也恰到好处。</p>
“吃完了，你自己试着做一下，我在边上看看。”</p>
“好!”</p>
苏松屹连连点头，喝得有点急，被烫得连连吐出舌头，像是大热天里伸出舌头散热的小狗。</p>
“慢点喝!别这么急!”</p>
方槐看着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揪了揪他的衣领。</p>
“这毛衣都穿反了!”</p>
苏松屹只是憨憨地笑着，喝完牛肉糁汤，便回想着方槐之前的步骤，如法炮制。</p>
他的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白居易写的《长恨歌》，他只需要看一遍就能背得七七八八。</p>
八岁的时候就已经会背月光的钢琴曲谱了。</p>
但就是记忆力这么好的孩子，却告诉方槐，他不记得回家的路怎么走，也不记得爸爸妈妈的联系方式。</p>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糁汤出锅，方槐尝了一口，竖起了大拇指，欣慰地点头。</p>
“后继有人了!”</p>
苏松屹闻言，莞尔一笑，又按照之前的步骤做起糁汤，开心地哼起歌来。</p>
闵玉婵和方知嬅起床后，听到厨房里传来的轻快歌谣，面面相觑。</p>
“他今天怎么这么开心?”</p>
方知嬅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有些好奇地看向闵玉婵。</p>
闵玉婵刷着牙，摇了摇头。</p>
早餐时间，看着桌上香气四溢的牛肉糁汤，闵玉婵有些惊喜。</p>
“趁热吃吧，方叔叔和松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对弟弟好点，可不要欺负他。”</p>
吕依依微笑着道。</p>
“谢谢弟弟。”</p>
闵玉婵笑了笑，伸手揪了揪苏松屹的脸。</p>
细皮嫩肉的，手感还是蛮不错的，就是瘦了点。</p>
“嗯，好吃!”</p>
方知嬅尝了第一口之后，就停不下来了。</p>
一边喝着牛肉糁汤，一边吃着肉夹馍，倒也惬意。</p>
苏松屹吃着早餐，突然想起了覃敏。</p>
这姑娘没有生活费，平时吃早餐也不在学校食堂，不知道她会不会饿。</p>
这样想着，他又起身跑去厨房盛了一份糁汤，做了一份油煎包子，用塑料碗封好。</p>
“松屹这是要给同学带早餐吗？”</p>
方槐绕有兴致地问道。</p>
“是女同学吧!”</p>
吕依依凑过去看了看，眼含笑意。</p>
方知嬅闻言，嗅到了油煎包子的香气，又开始闹了。</p>
“我也要吃油煎包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