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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是真的?”

“看来是的。你再次验证了我的观测,咱俩的测值有误差,但在可以容许的范围内。”

“那么……它意味着什么?”

“你说呢?”

我摇摇头:“我已经考虑一年了,但毫无头绪。首先会有的想法,是太阳附近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黑洞,正把35光年以内的宇宙,包括星体和空间,拉向中心,造成局部塌陷。但这个假设肯定说不通的。首先,这么大的黑洞应该有强烈的吸积效应,有强烈的x暴,甚至有可以感受到的重力异常。但什么都没有,太阳系附近一直风平浪静。再者,如果这个假说成立,那么越接近黑洞的天体向中心塌陷的速度应该越大,这也与观测结果不符。还有,咱们的测值是以标准太阳为基点,如果有黑洞,那它也应该正好有太阳的巡行速度,才能得出现在的观测结果。但这个突然出现的黑洞只可能是‘外来者’,它闯入太阳系后就正巧获得和太阳一样的速度?这未免太巧了,基本不可能。”

我看看干爹,小心地补充一句,“不管有没有黑洞,但……可不敢有这个局部塌陷啊。要是牛郎星以14公里每秒的速度向中心塌陷,34万年后就会和地球撞在一起。甚至早在那之前,咱们这儿已经变成引力地狱了。”我又自我安慰,“不过,也许十几万年后的人类科技有能力逃出去。”

虽然我咬字不清,但干爹很轻易地听懂了,我们俩在思路上相当默契,他总是能以理解力来代替听力。妈听不懂,干爹向她简略解释一番,妈吃惊地说:

“啥子?天要塌?塌到一个洞洞里?”

干爹笑着说:“先别担心,我说过,这个假设根本说不通,正因为它说不通,我一直没把我的观测结果公开。咱们得寻找另外的解释。”

稍后干爹又说,他不相信上述假说还有一个次要原因,虽然不能算严格的反证,但也不能忽略——科学启蒙之前,自恋的人类总把地球当成宇宙中心,科学破除了这种迷信。现在我们知道,地球或太阳只是极普通的星体,上帝无论在施福或降祸时,都不会对人类另眼相看。可是现在呢,恰恰人类区域是一个局部塌缩的中心!这多少像是“地球中心论”的变相复活。

虽然我俩坚信地球附近不可能有巨型黑洞,但并不能排除心中的不安。不管怎么说,这个古怪的“蓝移区域”是确实存在的,它给人一种难言的感觉:阴森、虚浮、模糊,就像童年期间我潜意识中对病魔的恐惧。但它究竟是什么机理造成的?随后的三个月里,我和干爹搜索枯肠,提出了很多假说,讨论后又把它们一个个淘汰。我俩完全沉迷于此了,想得头脑发木,嘴里发苦。妈说我俩都痴了,连吃饭也不知道饥饱了。

有天夜里,我在睡梦中,好像有什么想法老在脑海的边际处飘荡,似有似无,时隐时现,我焦急地想抓住它——我忽然醒了,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我深入考虑一遍,觉得它是可行的,便爬起来去找干爹。心中太急,我一下子摔到地上,折腾好久才爬起来。等走进干爹房间,我又摔了一跤。干爹和妈都惊醒了,连忙坐起身来问:

“是小勃?你怎么了?”

妈披上衣服,赶紧下床把我扶起。我急急地说:“没事,我有一个全新的想法,急着告诉干爹——并没有局部塌陷,而是宇宙的整体收缩。是刚刚开始收缩,所以只有近处的蓝移星光能传到地球,现在咱们看到的远处星体,还是没有收缩前的光,自然保持着的原来的红移。”

妈微哂道:“给你干爹说去,我又听不懂。看你猴急的,等不及明天啦?”

干爹对我的“猴急”非常理解,笑着说:“来,坐床上。不着急,慢慢说。”

妈把我拉进被窝,挤在她和干爹之间。又从背后搂着我,暖着我因夜寒而变凉的身体。我开始对干爹讲解。对于这个灵光忽现的想法,我的思路倒是已经捋清了,但因吐字不清,想把它表达清楚也不容易。最后好歹讲清楚了,大致想法是这样的:

1、附近并没有什么黑洞和局部塌陷,是全宇宙刚刚开始整体的收缩,由宇宙学红移急剧转变为宇宙学蓝移,据我推算,收缩仅仅开始于34年前——我们这一代“正巧”赶上了这个宇宙剧变!至于宇宙整体收缩的产生机理,天文界已经有很多假说(临界质量、暗物质等),我这里先不说它。

2、由于收缩是加速的,所以蓝移值随时间增加。

3、各星体(基于标准太阳的)蓝移值,其大小变化有两个相反的趋向:a: 仍按哈勃揭示的规律,蓝移随距离成正比增加,即蓝移速度等于距离乘某个常数。但这个常数远大于哈勃常数(所以近地天体的蓝移也能测出)。b: 蓝移值又随距离减小,因为收缩并非恒速而是加速的,所以星体离我们每远一光年,我们看到就是它更早一年的较小蓝移值。这点与哈勃定律不同,哈勃所描述的宇宙膨胀,至少在若干亿年内可以认为是匀速的,不存在这种递减效应。

上述两个因素综合,可列出一个关于距离和时间的二元二次方程,精确计算出某年某星体的蓝移值。今年的计算结果是,蓝移速度在大约16光年远的牛郎星达到极值,为14公里每秒。这与观测值完全吻合。

4、收缩是34年前刚刚开始,那么34光年处的星体,如大角星,我们今天看到的还是它们在34年前、正处于变化拐点的光,既无红移也无蓝移。34光年之外的星体仍保持着哈勃红移(因数值太小而观察不到)。因此,所谓的“宇宙局部塌陷”只是假象,是“有限的收缩时间”加上光传播花费的时间所造成的。

我补充一句:“干爹,咱俩的观测值不大一样,你说是观测误差,其实不是。咱俩测的都完全准确,只不过你的数值是四年前的。我算了一遍,如果按四年前的时间参数代入我说的公式,正好符合你的测值。”

干爹耐心听完,笑着摇摇头:“想法很有趣,逻辑框架基本能够自洽,但有一个重要的隐性条件你没有满足,而这一条足以否定整个假说。”

“什么隐性条件?”

“宇宙的尺度至少是150亿光年,不可能同时由膨胀改为收缩。这基于科学界一个普遍认可的假定,那就是:能导致宇宙同步变化的因素,不管它是什么,其传播速度都不可能高于光速。天文学家早就把这点共识用于实际工作,比如,假如你观察到一个遥远星系在十年内整体变亮了,那么该星系的尺度就绝不会大于十光年。”

他说的是人尽皆知的规则,但我以初生牛犊的勇气表示不服:

“干爹,我知道这个规则,但咱们说的现象不在其中。假如——有一个完全均匀的气球,被完全均匀的高压气流胀大,那么等气球弹力和内压力平衡的瞬间,气球每个区域当然会同时停止膨胀,哪怕它有150亿光年那么大。”我斟酌了用辞,补充道,“不妨把你说的规则稍作补充:导致宇宙同步变化的因素,其传播速度不可能高于光速,

但因内禀性质而导致的变化除外,内禀同步状态不受最大光速限制。

干爹我可以打个比方:这就像是量子理论中的孪生粒子,它们组成一个相关系统,对一个粒子所做的观测能瞬时导致另一个粒子选择到‘正确’状态。这种作用是超距的,不受最大光速限制。关于孪生粒子的内禀同步,在科学界已经没有异议了。”

我又补充道:“正好,哈勃天文望远镜的观测早就确定宇宙是各向同性的,是内禀均匀的。”

干爹被我这个大胆的提法震住了,沉默了很久。我表面平静内心急迫地等着,妈奇怪地打量我们俩,屋里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干爹终于开口了:

“如果……只要……承认你的公理,那你的假说……还是能自洽的。还捎带解决了那个逻辑困难——塌陷中心(黑洞)必须正巧具有220公里每秒的巡行速度的困难。因为若是宇宙整体收缩,那有没有这个速度并不影响观测值。小勃,你的思维很活跃,天马行空。真的很难得。”

但我能看出他仍旧有些勉强。后来他坦言道:“说实话,我还是不大喜欢这个假说。它同样有‘人类中心论’的味道,现在不是空间上的中心了,而是时间上的——在150亿年的宇宙膨胀中,怎么恰巧就让咱们赶上宇宙开始收缩的这一刻呢?未免太巧了。”他摇摇头,“但这个反驳并不严格,世上还是有巧合的,不能一概否认。咱们再想想吧。”

在这之后两天里,家里始终保持着古怪的安静,我和干爹都默默思索,就像是老僧闭关修炼。妈后来觉得不对劲儿——这种安静怎么有点阴气森森的味道?她终于忍不住,小心地问干爹:

“马先生,到底出啥事了?我看你俩的表情都不对头。”

干爹笑笑,“没啥事。小勃提出的那个新想法有可能是对的,只是不大吉利——比原来的想法更不吉利。我们原认为宇宙是局部塌陷,那么在十万年或几十万年后,人类的科技水平也许还能逃出这片引力地狱;现在小勃说宇宙是整体收缩,那人类能往哪儿逃?科技再发达也无处可逃了。”

“这有啥关系,你早就说过,宇宙最终会灭亡嘛。”

“对,我是说过。但我那时说的是宇宙的‘天年’,死亡是几十亿几百亿年后的事;而现在小勃说宇宙得了绝症,会在几十万年死去,就像……”

他没把这句话说完,我平静地接上他的话:

“就像我。比我还惨。宇宙的新寿命只是原来那个‘天年’的一万分之一。”

妈的表情也有一个打顿,但立即机敏地转圜,“那也没啥,还有几十万年嘛。人们还能蹦达几十万年,离死早得很呢。咱小勃虽然得了绝症,这些年也过得很快活,很充实,有滋有味。娃儿你说对不对?”

“对。干爹,谢谢你。多亏你当年一刀斩断我的退路,这些年我活得才有意义。”我半开玩笑地说,“要不,咱们也给世人照样来一刀?世人不知道会感激咱们,还是恨咱们。”

干爹也以玩笑回应,“如果是当报喜的喜鹊,可以尽早。咱们是当报祸的鸟鸦,还是谨慎一点。再验证验证吧。”

之后我俩用三年时间作了慎重的验证。其后的验证倒是相当容易,这就像所有的科学发现,在找到核心机理之前,已有的数据和现象如一团乱麻,似乎永远理不清;但在找出核心机理之后,所有的脉络都一清百清,哪怕想找仅仅一个反证都办不到。这正是科学的魅力所在。现在,只要承认我提的假说,那么星体基于标准太阳的蓝移就是关于距离和时间的二元二次方程,初中生都会计算。我们算出了今后三年的变化值,又用观测值作了对比。两者极为符合。三年之后,可见的蓝移区域也如预言向外扩展了三光年,以致于你想再怀疑这个假说都不好意思。干爹慢慢地不提他的“最后一点”怀疑了。

其实,从内心讲,我们但愿自己错了,但愿这个“绝症”并不存在啊。

这三年的观测是干爹做的,我的病情已经不允许我爬上观察平台。干爹那个轮椅现在让我用上了。大部分时间我歪在轮椅上或床上,说话吐字也更困难。妈和干爹被逼着学会了读唇术,谈话时,他们得一眼不眨地盯着我的嘴唇。这年我21岁,看来大限将至,死神已经轻声敲门。妈这些年也想开了,没有表现得太悲伤,至少没有痛不欲生。她一有时间就坐在我的床边,拉着我的手闲聊。因为我口齿不清,交谈起来比较困难,她更多是一人说话。她总是回忆我儿时的场景,儿时的快乐,甚至以平和的口吻,回忆那个在绝症儿子面前当了逃兵的男人。

我贪婪地听着,贪婪地握着妈的手,也贪婪地盼着干爹从天文台回家的脚步声。我是多么珍惜在世上的时间啊。

但我终于觉得,该对两位老人留下遗言了。那天我把二老唤到我的床前,努力在脸上保持住笑容。但我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我的面肌也不听话了。我缓慢地说:

“干爹,妈,趁我还能说话,预先同你们告别吧。”两人都说,孩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第一你们不要哭,我这几年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有滋有味。我要谢谢妈,谢谢干爹。也谢谢命运,我的病没有影响智力,这是命运对我最大的厚爱。”

妈忍泪说:“小勃,我们不哭。我们也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咱们能娘儿俩一场是我的福份。”

干爹说:“我同样要谢谢你。你让我的晚年更充实了。”

“妈,干爹,你们结婚吧。”虽然我对名分之类并不重视,而且亲爸失踪后,妈一直没去解除婚姻关系,但我还是希望她和干爹有个更圆满的结局。妈和干爹互相看看,干爹握着我的手说:

“好,我俩也早想办了。这几天就办。”

“还有那个研究结果,该公布了吧。不必太忧虙世人的反应,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你当年果断地把真相捅给我,长疼不如短疼。”

“好的,我明天就公布。”他想了想,“该有个正式的名字吧。叫什么呢?叫某某定理似乎不合适,那就简单地命名为‘楚-马发现’吧。我想,对于人类的命运来说,这个发现的重要性也许不亚于哈勃定理。”一向达观的干爹略显苦涩。我知道苦从何来——缘于这个发现中内含的悲剧意蕴。

“干爹,干嘛把你的名字放在后边?是你首先发现的。万事起头难,我一直非常佩服你眼光的敏锐,不是你的指引,十辈子我也想不到盯着这儿看。”

“但你首先揭示了其核心机理,这一步更难。孩子,你不愧‘楚哈勃’这个名字。你和哈勃一样,能透过复杂表象,一步不差地走向最简约的真理。唉——”

我敏锐地猜出他没说的话——可惜,这个天才脑袋要随一具劣质的肉体而毁灭了。干爹怕伤我心,把这段话咽了回去,其实何必呢,这才是对我最深刻的惋惜,最崇高的赞誉。在这个世上,妈最亲我,但干爹与我最相知。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早夭是个哲理意义上的隐喻:

灿烂的人类智慧之花也要随着宇宙的绝症而过早枯萎了。

我和干爹没有再谈署名先后的问题,那类世俗的名声不值得我俩多费心。现在,虽然我对生死早已达观,但仍免不了淡淡的悲凉。这是超越个人生死的悲凉,就像节奏舒缓的低音旋律,从宇宙的原点发出,穿越时空而迴荡到永恒,死亡的永恒。我笑着对二老说:

“好,我的话交代完了,我的人生可以提前划句号了。”

从第二天妈和干爹开始按我的话去忙:妈登报和我亲爸解除婚姻关系(因一直失去联系没法正常离婚);和干爹办结婚登记;准备简朴的婚礼;向两家亲友撒喜帖;干爹把“楚--马发现”在网上公布。后来我和干爹知道,此前已经有天文学家发现了这个小区域的异常,并在圈内讨论过。但他们是循惯例测算各恒星的u、v、w速度,没有换算到朝向标准太阳的视向速度,所以没能做出我们的发现。我想更重要的原因是要命的思维惰性:所有人已经习惯了宇宙的永恒(几百亿年的宇宙寿命可以算是永恒了),即使在知道宇宙膨胀之后,这个动态过程也近乎是永恒的,没人想到我们“恰恰”赶上了宇宙刚刚开始收缩的时刻。所以,虽然他们觉察到异常,却想当然地把它限定在“局部空间”内,于是钻进这个胡同里出不来了。

理所当然,“宇宙得绝症”的消息震惊了世界,天文界圈外的反应比圈内还强烈。且不说那些常常怀着“末世忧思”的智者哲人了,就是普通百姓,也如被摘了蜂巢的群蜂,乱作一团:天要塌了?天真的要塌了?人类无处可逃了?很多国家中宣扬世界末日的邪教团体像被打了强心针,大肆招兵买马,组织了七八次集体自杀,人数最多的一次竟达3000人。当然也有令人欣慰的消息:五大国集体声明永远放弃核武力;以色列主动从戈兰高地撤兵,与阿拉伯人握手言和。印度与巴基斯坦永久性开放边界。

我想这种失去蜂巢的纷乱是暂时的,十年八年后蜂群就会平静下来,找到新的家园,找到新的生活方式,就像我十一年前那样。

楚—马发现公布后,各家媒体发疯般寻找两名“神秘”的发现者,因为我们对外只留了邮箱,没有公布具体住址。这样做倒不是刻意神秘,只是不想山居的平静被打破。当然我们也没成心抹去行踪,如果记者们铁下心要找,还是能找到的,通过ip地址就能查到。只是我没想到,第一个成功者是位女福尔摩斯,《新发现》杂志的科技记者。很年轻,自报25岁,比我大四岁,依我看不大像。蛮漂亮,穿衣很节约布料。性格非常开朗,短发,小腿肌腱像男孩子一样坚实。当这位一身驴友打扮的白果小姐大汗淋漓地爬过最后一段山路,终于发现阿里巴巴的山洞时,人没进来,先送来一串兴奋的尖叫:

“终于找到啦!哈哈!”

干爹后来揶揄地说:《新发现》派这么一位角色来采访沉重的世界末日话题,真是反差强烈的绝配。

白果在这儿盘桓了整整七天,还赶巧参加了二老的婚礼。至于对那个话题的采访,我因为说话困难,让干爹——我对继父总改不了称呼——全面代劳,但她显然对我更感兴趣,七天中大部分时间都粘着我。我想我能猜到她的心思:对于我这样患绝症的特殊人物,应该能多挖到一些“新闻眼”吧。比如她可以使用这样耸人听闻的文章标题:

一位绝症患者发现了宇宙的绝症!

等等。

但不管她是什么动机,反正她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姑娘,让你无法狠心拒绝。我尽心尽意地配合她的采访,妈当翻译,用了近七天时间,讲述了楚—马发现的前前后后,实际上(我后来才意识到)还捎带着梳理了我短短的一生——“一生”,这个词我想已经有资格使用了,至少误差不大了。我以旁观者的心态平静地想着,戏谑中略带悲凉。

采访最后,白果问我:

“楚先生,让咱们来个最后结语吧。你作为一个余日无多的绝症患者,却悲剧性地地发现了宇宙的绝症。以这种特殊身份,你最想对世人说一句什么话?”

“只一句话?让我想想。干脆我只说两个字吧,这俩字,一位著名作家,余华,几十年前已经说过了,那是他一篇小说的题目……”

“等等。余华老先生的作品我大多拜读过,让我猜一下。你是说——《活着》?”

“对,这就是我想留给世人说的话:活着。”

活着。

活着!

白果说读过余华的这本书,不知道能否记得书中一个细节,一个小人物的台词——当时他站在死人堆里向老天叫阵,说,老子一定要活着,老子就是死了也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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