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坐在号子门旁,面前站着五个犯人,年龄最长的约近花甲,最小的才十五六岁,除了一个中年胖子外,其他人都面黄肌瘦。他们五双眼睛都看着我,眼神各有不同,向我传递着五种不同的信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中年胖子该是昨晚老板头提到的那个宁老虎了。看着他肥嘟嘟的下巴和血红的嘴,我默默祈祷,但愿他不要把我给吃了。
这五个人都是光头。明朝监狱有这种剃头制度,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想起来了,周朝时期就有髡刑,就是把男人的长发剃掉作为一种刑罚,后来不知到了哪个朝代又更了新,犯人一入狱就先剃头,一直流传到了现代。
“老大,他醒了。”中年胖子大声说。原来他不是宁老虎。
“醒了就好,他这一觉睡得也够辛苦的,肥臀,你先帮他洗把脸。”这个声音来自五个人的身后,很低沉,让人听着浑身不舒服。我这才发现里面有一张超大木板床,上面还坐着一个人。
中年胖子叫肥臀,床板上坐着说话的才是老大宁老虎。
宁老虎瘦得像个猴精,坐在那里却方方正正的,看人的目光很冷漠,带着逼人的杀气,总之,他看谁,谁就会浑身不自在。
“老大这样关心你,还不去说声谢谢?”肥臀提醒我。
我站起来,走到床边,对宁老虎道:“宁大哥,谢谢您!”
“你神通广大,知道我姓宁。”宁老虎似乎嫌我脏,捂着鼻子道:“到了这里不用客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洗脸去吧!”
我感到双腿发软,全身都痛得厉害。肥臀把我拉到号子另一头的小铁门边,我看到铁门关着,靠门处放着一只装有大半桶尿的马桶,根本没有洗脸的地方。
“肥臀哥,这洗脸……要不要到铁门外面去?”我问肥臀。
“你是第一次进来吗?”肥臀不耐烦地说:“就在这里洗!”
“这里好像没有水。”
“谁说没有?”他说着,把裤腰带解开,退下裤子,露出下身,道:“来,把头伸到马桶这边,我给你淋淋。”
他想把尿撒在我脸上,变态!我非常气愤,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洗了。”
“不洗脸怎么行?”他劝我道:“这里不像外面,都要讲卫生,我们老大可不喜欢不讲卫生的人。”
“脸是我自己的,讲不讲卫生我自己决定,我不洗了!”我大声说。
肥臀像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顿了一下,问宁老虎道:“老大,这个新兵蛋子不听话,怎么办?”
宁老虎白了肥臀一眼,对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说:“黑皮,你和江西佬去帮上一把,脸都不洗,待会他怎么吃早点?”
黑皮应了一声,和江西佬来到我的身后,强行把我的头往马桶那边压。
“咔擦”一声,旁边的小铁门被一名禁子从上面打开了。
我挣开他们,冲了出去。
外面是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露天房,后来才知道是犯人放风用的风房。我看到木桶里有水,赶紧把脸贴上去,拼命地洗,一心想要洗掉所有的晦气。
忽然,水面上出现了宁老虎的影子,零零碎碎的,时隐时现。我正要抬头去看,一只手把我的头压下去,淹在水里,十分有力,我拼命挣扎。
大约过了二十秒,我在水中实在憋不住了,又无法挣脱,只好大口大口地喝水。我想我死定了。
喝到第五口水的时候,宁老虎的手松开了,我赶紧将头仰起,把口中的水吐出来。
“洗好了吗?”宁老虎轻轻地问我,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似的。
我调整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看着这个冷漠的人,回答道:“洗好了,谢谢老大。”
“看看,我都说过八百遍了,一家人,谢什么?”转对肥臀道:“肥臀,带他去吃早点!”
“好的!”肥臀高兴地应了一声。
吃早点?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话,我料定他们没有如此好心,变态的人说出来的话都是变味的,等着我的将是永无休止的折磨。
肥臀把我带进号子里,当着大家的面客气地问我:“饿不饿?”
我早就感觉到饿了,回答道:“有点。”
“饿了就吃。”他说:“这里的早点只有包子和稀饭,而且两样只能吃一样,你选吃哪?”
“包子。”
“能吃几个?”
“四五个就够了。”
“多吃点吧,这可是小笼包。”
“呵呵,”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那就来一笼。”
“你在外边一次能吃多少?”
“最多的一次,我吃过两笼。”
“一笼10个,两笼就是20个了。”肥臀也笑一下,说:“两笼就两笼。去,把外套和上衣脱掉,靠墙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