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从身下往上舔舐,脚底已经是撕裂般的疼痛,被捆在木桩上的人嘶哑的吼叫着,他宁愿在下一刻就昏倒过去,不要体会这般的苦痛。
范纹半睁着一只眼,他迷茫的看着脚下的火堆,那火红的像血,他凝视火心,看到了一个浑身是烧伤的男人,那个男人只睁开了一只眼,穿着一身蓝色古袍,披头散发,干瘦无比。
那是他自己,但那不是他的样子,范纹从火中看见了自己痛苦的倒影,却看到了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他是谁?谁是他?自己又在哪?
火就像拥有生命一般,它不会燃烧那身后的木桩,也不会因为自己身上的衣物而加快脚步,它只是轻轻的舔着自己的脚踝,慢慢从袍子里钻进去,灼烧自己的肌肤,又烫又痒之后则是无尽的痛楚,范纹恨不得自己死了,但他知道,他早就死了。
那双眼睛仿佛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范纹想要伸手抓住它,想向它求救,他不该来这里,他错了,完完全全的错了。
“好痛…救命,救命啊!救命!!!”发出了与自己不同的嗓音,范纹只是弱弱的呼喊着,他的面前除了火,就是黑色的墙面,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其他人去哪了。
“大人,这灵体罪大恶极,一定能烧制出漂亮的魂玉。”那红色小鬼一奔一跳,它带领着一个浑身黑衣的怪物往地牢走去,那个怪物身型巨大,它不得不岣嵝起自己的身子,避免触碰到地牢的顶部,它瞪着白色的,接近透明的眼珠,在地牢内巡视。
“嗯…很好…这件事情……不能让其它鬼众知道…明白吗?…”说话的怪物语调很长,它说的慢吞吞的,好像没什么精神,它的声音空旷又低沉,在地牢中缓缓传送着。
“是的,大人!”小鬼发出尖细的声音听令道。
听着小鬼的步伐逐渐靠近,范纹感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那不是肌肤的触感,而是从骨子里的感受,他的身体虽然被灼烧着,体内却冻的五脏六腑都停止了工作。
小鬼跳到了范纹跟前,咯咯笑着,它继续从一旁拿了更多的黑色木头,往他的脚下添置着,范纹这才看清那小鬼的模样。它骨瘦如柴,身型就如同一个婴孩,浑身的皮肤光亮无毛,呈现出血红之色,它有着尖尖的獠牙,扁平的鼻子,还有浑浊的眼珠。
小鬼全身**,什么都没穿,但是范纹看不出那家伙是男是女,恐怕地狱中的生物都是没有性别的。
阴冷的气息从背后侵入,他制止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浑身的寒毛就连发根都竖的笔直,直到那双白色的眼球盯着自己,范纹知道,它是那家伙。
“你是谁?你是黑无常吗?”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虽然渗人,范纹却没有那种压迫感,也不会被那眼珠盯得不敢动弹,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那是大厅中被钉住的那件,袍子里面没有其他衣物,他能看见那家伙干瘪的肋骨,呈现出死亡的青灰色。
那狰狞着白色眼球的脸,就如同一具骷髅,它的嘴唇很厚,黑的发紫,舌头并没有从那嘴里伸出,它的脸型无法呈现更多的表情,只剩下死气。那怪物带着一顶黑色的高帽,就如同书本里描述的一般,但那帽子上没有可笑的字眼。
“魂玉是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范纹早已忘却了脚下的疼痛,作为一具灵魂,即使再痛,也不过如同幻象,自己早起死去,还能失去更多吗?…,
“怎么…?它还有记忆?……”这次那家伙真正的在范纹面前说话了,他看见那的颚骨上下翻动,还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范纹知道那家伙为什么说话那样的慢了,因为它脸部的肌肉早已萎缩,无法正常说话。
“怎…怎怎么可能!刚刚还像个傻子似的乱叫呢!”小鬼突然惊慌失措起来,它急的原地打转,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它从旁边取出更多的黑色木块,往火里倒去。
清脆的敲击声自那黑色的大袍中传出,范纹看见那无常鬼的袖口渐渐滑出了一根黑色的锁链,那锁链突然加速,绑住了那个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鬼,小鬼疯狂的嘶叫着,下一秒就被抛入了火堆中,一瞬间化为了乌有。
“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范纹拉扯着喉咙喊出了声,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那黑无常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手下烧了,也实在是太残忍。
“火鬼本就是狱火衍生…我只是让它回去了……”黑无常看似可怕,但却并不凶残,它居然在范纹跟前与他慢慢的解释着。
“我不知道我在哪,这个人并不是我。”范纹也冷静了下来,虽然他浑身乏力,身下也痛到了极点,他真不知道灵魂可以承受怎样的痛楚,可能他一辈子也不会昏过去。坚强的男孩直面鬼神,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认真的询问对方的问题。
那黑无常凑近了范纹,彻骨的寒冷扑面而来,整个灵体仿佛都被冻住了一样,范纹再次僵在了那里,不敢说话。
“你…不该来这里……”黑无常缩回身子,幽幽说道。
“这句话你已经对我说过了。”范纹回答着。
黑无常的脑袋咯咯直响,它把头歪了过来,好似在表达一种‘不太明白’的感情。它悬浮在半空,没有踩在地面,那家伙远看就像是一个死神,原来黑无常就是死神。
“魂玉是什么东西?”范纹突然感到脚下不怎么热了,不知是适应了还是怎样,总之没有刚才那么痛。
“魂魄…制成的玉……”黑无常有些老实的回答道。
也许是因为范纹是个死人,也许那家伙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他也说不清是什么。但那黑无常却是那样傻傻的回答着自己的问题,它没有表象那般让人可畏,它的内心是平静和仁慈的。
“魂魄也能做成玉吗?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真是厉害。”范纹居然大声的赞赏起对方来,他哈哈大笑,却因为疲累的身体而喘不透气来,接着就是无尽的咳喘。
“我要…做一样东西…这里…快要消失了……”黑无常的袍子在半空无声的起伏,它的上下颚来回磕着,发出一种让人麻痒的摩擦声,它说话特别的慢,范纹听的极其吃力。
“为什么?冥界到底发生什么了?”范纹回想起方才在大殿中看到的记录,最后一页讲述的是冥界内乱的事端,而黑无常此时又说这里快消失了,好好存在的地方,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