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娘去世之后,我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凡事也变得不再容易,反而是多忧多愁善感,尽皆不如意。
第二年的初春格外的冷,那雪花就像是我的眼泪一颗一颗掂在我的心坎里,那风像是无声的追忆刮的生疼。我知道那是娘的思念,所以小心翼翼的过好每一天。
日子还要继续猛进,岁月依旧高歌一曲。俺爹算计来算计去都没有好办法让我学习文化,最终还是找了邻庄的老王同志陪我继续到密县挖砖坯子,二哥因为生病原因留在了家里,他在家里我还放心,至少不用担心善昌干不动了~
这虽是我第二次出门,但这次却是孤独的一人,也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成长。俺爹总是安排我要学的能一点,出门在外要嘴会说话,办事要能耍滑就耍滑,总之一句话就是要我油嘴滑舌,能言善道。但是他这些话对于那时还过份天真的我丝毫没有影响力,十六岁的我能想到的就是拼命干活,拼命挣钱,拼命把事情干的漂亮,但是晚上睡觉时思来想去,才觉得自己连为什么拼命都想不明白。没办法,那个阶段的人基本上都属于勤奋者,但是后来却都被世事沧桑所腐蚀,假如人要永远保持那个阶段的拼劲和身体,中国人会是世界第一。
在这里我要说道说道老王那熊货,他简直就是个无赖,跟现在老年的我毫无两样,完全是阴谋手段,敬大欺小。我还大致记得他的样子,那年他三十有八,长的是圆脸大眼,身材短小,鹰子状鼻双下巴,两边鬓角和脑袋上全是白头发,所以在人群里格外的好认。他跟我大哥是好哥们,这几年又在密县干过活,所以俺哥求求情送两个土豆他就愿意带我闯荡了。
我们打好背囊就准备出发了,他路上嘴不闲着,时不时地就问我姓名、多大了、都会干啥……。说实话我讨厌太过客气的,那样没法把感情交到心里去,所以尽管他毕恭毕敬的唠嗑,一路上我还是没把他当做好朋友看待,甚至还有些厌倦这种性格。
一直等到坐了车上老王才稍微安静下来一会,掏出来一支散花烟说:“小伙子来一根吧!”那时候我正好心烦意乱,也无聊的很,就顺手接过他手里的烟,点起火大口大口的吸着,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吸烟,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戒掉过,一抽就是四十年。
夜晚又来临了,我又开始想家了,不过这时候一直在我心头转悠的就是俺娘,我会想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次教诲,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是怎么走的。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小麦草丛,我从镜子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流出了泪,那外面的坟墓似乎都在此时换成了痛苦,哎!为什么要这样啊!怀着抱怨和悲伤我猛地盖上了大衣,不一会就进入到了梦的世界。
我们下车之后又徒步走了很久,那土路一步一个大窑子,把人的全身上下都弄的灰不垃圾的,像刚从土堆里爬出来一下。那时候走路就是人最有力的武器,像老一辈一走就是跨市跨省,可以横遍大江南北,跨过千山万水。到了我这一辈就更不行了,我走路的时候还在想,说不定到我的下一代时,中国人都会骑上自行车?,那就是真排场了!
老王那赖种小腿跑的飞快,在我前面走着唱着,我就在后面走着歇着。慢慢地走过了土地,来到了一片林子里面,里面乌烟瘴气的,其实你们都不知道,烧砖坯子就是要这样的。我走进了才发现这一回又换了个地:密县烧砖厂,名字倒是挺简单朴素,就是不知道里面的老乡人都咋样。
来到帐篷里,十来个穿的破大衣的中年人都围坐在暖炉旁烤火取暖,老王一瞅,就像见到了自家兄弟一样上前打招呼,我就跟在他悄悄地后面递烟。有的多嘴的人就说:“老王这是你儿子啊?今年多大了就出来干活啊!”听完这话他也怪不好意思的,只好应承着回答道:“哪啊!这俺庄的小兄弟,我带过来挖挖试试哩!”
说干就干,上午我们刚来,下午老板就要俺拿着铁锹干活,谁让我是打工的呢?但是别看我小,我的劲头已经练出来了,别人搬八块,我就要搬十块,要不比他们强中午我都吃不下去饭。现在我才知道他们是故意耍滑头让着我,让我多干点体力活,等老板来了就装的很勤奋,到头来我出了一身臭汗也没有听到一句表扬的话,反而他们狐假虎威,弄得我心里好不自在。后来老王看到我这个样子就经常干完活拉着我上炕前唠嗑,但是我还是不理不睬,因为我最讨厌表面装模作样,内心虚伪的人了,所以渐渐的我也就变成真正的一个人了。
到了夏天的炎热,许多人都会趁着中午没活偷偷的睡觉,我却不然,喜欢时不时的去窑子里看看老师傅怎么烧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