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忠狗不能算是一个体面的说法。
但很形象。
在京城内做官，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如何选择正确的队列。
长孙水火除了自己的一身本事没有别的可以倚靠，所以他对赤和禅一向忠心耿耿，所以才能够做到监察使的位置。寇法布在宦海沉浮多年，对下面的事情洞若观火。虽然并不直接主管法务司，但只凭经验就已经能够判断出长孙水火的大致情形。
与其说这是出于经验，还不如说是来自寇法布对赤和禅的了解。这样一个古稀老人，牢牢地把持着帝国的权柄，他的每一句话都不应该被忽视。长孙水火已经不是寇法布的属下，但他知道，寇法布的话，从来都不落空。
谁都知道，高陆贵族们跟寇法布矛盾重重，其中不乏帝国元帅风斩雄、高陆大公爵子远天籁这样权势滔天的人物，但寇法布仍然能够对他们予取予求，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皇帝陛下的信任，稍微聪明一点的人就能够想到，寇法布所表达的，其实都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事情明摆着，但只有聪明人才知道进退的时机。
寇法布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现在他看着长孙水火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锋利。长孙水火认识寇法布已经许多年，没想到这个白苍苍的老人的威严竟然是与rì俱增。
“但凭国师大人吩咐。”长孙水火终于低下头。
寇法布微微点头，似乎对长孙水火的表现感到满意，声音也缓和下来。
“以你们这种阵仗、这种做法，能够抓得住‘秘党’分子吗？这种表面功夫能骗得了谁？如果现在有人把这件事告到皇帝陛下那里，你觉得谁该为此负责或者说谁要倒霉呢？”
长孙水火听得一身冷汗，脱口就要说“这是法务大臣的意思”，但寇法布却抬手制止了他。两个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一旦这话说出口，寇法布就会把它当成是一种投诉而不得不正式处理，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寇法布笑了笑。“军务大臣在等我，我得尽快赶到军务司。”
这表示谈话已经结束，长孙水火立刻从马车里退出，还招呼过来一个叫神谷泽的部下给马车带路。当寇法布的马车离开，长孙水火还在思索席国师这番话的含义。
当军务大臣云肃出来迎接的时候，寇法布现他的脸sè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差。他的身材已经开始福，头也在迅地由灰黑转向灰白。显然，这三年来他的工作并不轻松。将近十万人的帝**队在前线作战，这样的规模绝对是帝国几百年历史上的第一次。即使是一向以jīng明强干著称的云肃，也因为力不从心而焦头烂额。
边境上的战事正酣。因此，京城里总管帝**队后勤的军务司里到处奔走着各式衣着的帝**人。在军务大臣自己的小院子里，原本只属于这个小小空间中的清幽宁静在外面忙碌然而是有条不紊的紧张气氛的影响下，也变得有一些让人窒息。云肃显然不欢迎席国师的到来，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您应该事先通知我，大人，恐怕我现在没有时间接待您。”
寇法布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小云侯，你在对不给你调拨钱粮而记恨着我。”
云肃没有否认。
“我辛苦弄来的军需就在仓库里等着霉烂掉，可我却没有多余的力量把它们送到前线。对整个帝国来说，还有什么比把这些辎重送上前线更重要？我倒不在意军法司会因为贻误战机要我的命，但你要记着，如果皇帝陛下因此而责怪我，我向军神誓，我一定要拉你做垫背。”
“年轻人，我从来没说过不给你资源，我只是说，等等。”寇法布亲热地揽着云肃的肩膀。“等等，跟拒绝完全是两回事。”
云肃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请恕我没有时间跟你谈论这些哑谜。让你当官的那一套见鬼去吧，我的时间都很宝贵，与其坐在那里猜你的话，不如干些真正有用的事情。”
老jiān巨滑的席国师在阳光下眯起眼睛。
“听你的意思，你已经找到了你所要的人力？”
云肃yīn沉着脸。“我是一个军人，我从来不会象你那样曲里拐弯的说话，所以你别拿我的话做文章。你今天不是来给我答复的，我就得请你回去，大人。”
寇法布笑了笑。“我知道你的难处，可我也得告诉你，我要考虑的问题比你的辎重要重要得多。我的时间也比你的珍贵得多，所以我既然来了，你就得拿出一个好的态度来。因为我们要讨论正事。”
当云肃知道寇法布是从御前会议上离开的之后，他知道寇法布已经不满足于统帅部所能够提供的关于军方的信息，要对他所控制的一切做一个明确的分析，就得指望云肃的帮助。还有什么能够比后勤方面提供的信息更能够表述帝**团的状况？
在边境的战斗中，大王子冲云霄率领的zhōng yāng军团以四万帝国铁骑已经稳定了东线的局面，而二王子百战尊的近卫军团也在西线抵挡住了入冬前神圣联盟的最后一次攻势。随着冬季的到来，战事将趋于停顿。但对于在大苍山的北地人dú lì军团来说，由于扼守着通往帝国的最便利的道路，他们不得不处于长年累月的战斗中。神圣联盟总是在试图打开这条通道，所以真正的主力军团始终集结于这个地区，十五天前在虎踞大营生的战斗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云肃并不是只有协调后勤的才能。以他个人的看法，由于神圣联盟把主力集中在大苍山山脉，它在东西线的部队无论是数量和质量都很难和zhōng yāng军团或是联合军团相抗衡。只要把做为后备力量的联合军团补充到这两个军团中的任何一个里，都可以动一次象样的攻势来缓解dú lì军团所面临的困境。不仅仅是缓解dú lì军团的困境，如果准备充分，甚至能改变战争的走向。最差的结果也能改变边境上的局面，把战场推进到联盟的内部。
在统帅部和国师会的会议上，目前正在讨论关于进攻炎平的作战计划，这个计划一旦成功，也许就可以结束战争。不过在云肃来看，那也只是个“也许”。炎平的确是个粮仓，但不是唯一的粮仓，如果联盟方面够聪明的话，只要把战线后缩，就可以消弭帝国的优势。这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但暂时还没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
云肃很清楚其中的原因。皇帝年事已高，两个皇子都想得到皇位，那他们就不能不为自己保存实力。事实上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是因为敌人太强大，而是因为两个皇子暗中的勾心斗角所致。
听到这里，寇法布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是说，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军事因素所能够决定的局面？”
“单纯的军事因素？”云肃好笑地看着寇法布。“这个说法很新鲜。”
寇法布摆摆手，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神sè。
“我不是军人，也不懂打仗的事。你只要简单直接地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云肃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
“那你一定知道，dú lì军团有一个攻打雪龙要塞的想法。”
寇法布点头。“很多人都认为，那是一个天才的设想，但现在还行不通。”
“天才的设想？”云肃对此嗤之以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才的设想，这是一个军人最基本的知识。你去翻开那些军事学院的教材，每一本上都写着，‘敌人的战略要点就是我们的战略要点’这句话。勇毅这个老东西从来不会搞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他只从实际出，做最正确的选择。‘天才的设想’？勇毅还需要这种浅薄而空洞的恭维吗？事实是，他们不想再次被证明自己是错误的。”
寇法布的申请很专注。这是件好事，这说明他已经重视起军团之间生的这些事，云肃一直为dú lì军团的境遇而愤愤不平，现在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说个痛快。直到寇法布举起手，表示要打断一下。
“既然这个计划这么好，那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据我所知，军团在自己的防区可以自行决定战术上的选择。”寇法布提出自己的疑问。“这才让我不理解。”
云肃不得不指出，两大军团差不多瓜分了全部的军需物资和可能的兵源补充，这样就使作战任务同样沉重的dú lì军团始终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云肃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领地内的能够使用的一切物资转给dú lì军团。他这样做不仅仅出于对帝国的忠心，也不仅仅还因为，他和dú lì军团的统领勇毅公爵是真正的朋友，更多是出于对dú lì军团境遇的不忿。
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云肃不象勇毅大公爵那样喜欢作战，他甚至讨厌战争。虽然他也在帝国皇家学院中学习过，也经历过各种战斗，可他就是没办法让自己忍受那种rì子，所以他才选择了后勤，就算因此耽误了自己的晋升也不后悔。
寇法布半天没有说话。似乎陷入沉思中。
云肃也没有说话。他很清楚，他已经清晰而明确地指出了统帅部和dú lì军团之间的矛盾，如果谈话再继续下去，那就要谈到矛盾的原由，这就不可避免地牵扯到勇毅和风斩雄个人之间的事务。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
寇法布忽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微笑地看着云肃。
“我到你这里来是要告诉你，我不能答应你拨款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