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庆和定山只能算作一个城的原因,在于这些地方皆是因为当年因战扩充疆域而适时修建的城池,所以城中才会有紧密的布局和严格分明的等级,一级约束着一级,然后又全部受命于皇朝天子。
元年初始更前些,云东天子号令百城施威,步压北狄莽夫,说血战就血战,说夺旗便夺旗,但坐在那遥遥千里外的龙椅上发号施令,又如何能亲眼看见这沙域青泥上死去的本国勇士,于是战争只是求个结果,而那不堪入目的血腥过程,则造就了一位位骁勇无畏的饮血将军。
流着血的士兵们说这云东天子只是个傀儡皇帝,是那街头牵绳的木偶,受着椅子后面的人指示,终日说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号令,甚至扬言要一统四海六州八方之地,要那三路莽夫,皆跪拜于这祁夏方向,不过,天子既然握权,天道伦理下,这文武百官上朝,也只未敢提及半个否字,举着木牌服从办事,总好过夜不能寐,担心被满门抄斩。
但不知这云东是真的中了西域巫蛊之术,还是受了怪神指点,数年内接连以破竹之势北讨狄莽,西斩戎夫,南征蛮贼,将三方踩于马下,并以此将“皇”的金冠摘下,给他们带上了“王”的帽子,从此云东以外再无天子,只有护主王侯,从此云东以外再无权臣,一目皆为子民,这八方四海,也都改名换姓,成了“上官”的天下。
天子坐在那神霄绛阙的宫殿之中,一双重瞳盯着脚下跪拜的四方王侯,露出得意神色,将手微微抬起,威严说道:“朕四方征战,只为今日之江山太平,为的乃是天下人的幸福,诸位自然神勇,但归于我的手下,则更可获取大义,因而天下不能二主,一国不可易主,你们就大可在这云东之中,修个府邸辅佐朕便可。”
这样一来,封侯赐府,实则也是牢牢将其拴在了这铜墙铁壁之内,永世不能再掀风浪。而那远在北方的狄莽之地,因为民心难训,则更多采取了异域王的体制,将权力下放那几千里外的大漠沙寒之中,然后换来了绝美的北方王侯子女进了云东那桂殿兰宫之中,许配婚姻,得此联姻而巩固王土。
终了,年年朝拜觐见,盛国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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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东国内,姑庆城中。
进了北大门,再沿街直下,靠近东门行进,转了几道路口,便可瞧见同如北门的姑庆东门,东门门扇三张,各自以墙为隔,上下开合,高七八丈,横宽四五丈,门厚三四尺,其上有数不尽的银灼尖锥,黄漆竖带,比起那北大门,则显得更加气势恢宏。
大门口,王叔驾着马车停在原地,看着那把关门兵一一按例检查着,不时望去,会发现许多人被留下,许多人被放行,那留下的人随着门兵进了一旁的屋子,而放行的人则通过那被巨绳拉起的大门潇洒离去。
待门兵到了自家马前询问时,王叔探头说道:“由少女峰来,借地到和弦山去。”
门兵右手握着长枪,左手微微掀开帘子,弯腰目视,见其中只有一个小孩,确认无误后,便点了点头,放下帘子正声说道:“最近强盗颇多,出城务必走官道,夜间切莫赶路,尽量减少出行。”
王叔拱手笑着:“自然,多谢有心提醒。”
随后,那木矛栅栏打开,马车随之而去。
出了东大门,也就意味着出了姑庆,远离了繁华,再次归入了凡尘。
王叔一路上也念道了许多关于姑庆的事情,像什么姑庆有三位地主,分别是虎大将军手中的白府,药草世家“济世堂”和那武道世家“幕府”。
白府为朝廷效力,那门上自然挂着皇上亲手赐的牌匾,匾上刻有五个飘逸大字:虎大将军府。而济世堂则因为是姑庆出了名的起死回生之地,所以也备受民众爱戴,得此顺了民心,也就自立门户,岁月累积,也合理成了大家。
但论起那幕府,则不同于济世堂的医者仁心,顺了民心,也不如那白府,受命朝廷,幕府家主是一介武夫出生,走南闯北,是用拳头打下了天下,最终在这姑庆安了家,有了周遭来自百姓而集的威望。
三家由此并立于姑庆,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又谈及姑庆本身,则是立于北川之下,属于祁夏一带,作为一个护国城池,因为少了战乱,所以也才慢慢变得市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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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林野。
马车上下摇晃着行驶在泥地路上,颠簸中,李匀苏好生记着这些话,对于长辈的讲理,自然应该用心去理解,毕竟正如师公所说,经验这个东西,应当更多的汲取于他人,然后在自己的实践中加以运用,从而在任何一方面走的更远。
但话又说回来,单单远离了青鱼村,李匀苏心里倒也还觉得没有什么,只有种出了趟远门的感觉,毕竟只要还在那路上就觉得仍在家中,不过,自从出了那东大门起,李匀苏心里便真正出现了一丝担忧和焦虑,担心那将去的地方又是怎么样的呢?焦虑则来自自己的内心,这原本也是个孩子的年龄,一个人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多多少少会有些害怕和迷茫。
李匀苏忧心忡忡的看着窗外向后移去的林木阴沟,侧脸问道:“王大叔,你说我会在那里待多久时间呢?不知道,这些日子里,我爹会不会想我。”
不一会儿,那帘子外面王叔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匀苏莫怕,那余平我不管是什么人,要是欺负你,我一定找他算账,我会经常来转转的,要是有空,就拉着你爹来,那个大忙人,总不可能一年四季都在地里忙活吧?你好生跟着先生学习,不管是学习道理还是武术,都好,只要精进门路,将来也许就可以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
李匀苏一想,心里产生了一些想法,若是修道只为了能够出人头地,那还是为了自我吗?
随即说道:
“我只想追求先生口中的道义,去看看那真正的道家世界是怎么样的。”
不料,那外面的王叔却一嘴笑声:“哈哈,道家世界的道义,其实无非就是人人追寻内心的极乐,要知道,我虽然没有椿申先生那么见多识广,通晓大道理,但却也懂得人心啊,修道修心,很难改变最为真实的人之本性,那就是贪欲。”
李匀苏拉下窗帘,挪着屁股到门帘旁,掀开帘子,急切地探出头:“贪欲?可先生说过,人性本善,又何来贪欲之有?”
“况且,本就是为了最求自我完美而选择了修道,大叔你这样一说,那岂不是修了半辈子道,倒头来还是俗人一枚?”
“这个,其实每个人心中的道心都不一样,追求的道义也不一样,我是个马夫,没什么追求,只求有几个闲钱,压着身子过个满年就是最好。”
王叔开着玩笑,顿了顿口舌,又继续说道:“匀苏,想来你是应该去做这种事情的。”
不过,李匀苏没有注意这番后话,只是思考着何为道,何为义去了。
王叔微笑着盯着前方,貌似还有许多话想要说,但看了看那前面不远处的客栈,也就住了嘴,不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