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豁亮好像看见余静溪的红头绳飘了起来,飘向无边无际黑色的深渊,飘向大地的尽头。
黑色归零。
浩瀚的白昼在东方亮了起来,非常浩大,气势也是非常的磅薄。
。。。。。。
这一觉费豁亮睡了很长时间,睡得天荒地暗。
曾经一度不再醒来。
鸟语,花香,老林的气味或者是老树根被泥土腐蚀的那种旷之以恒的底息,再或者是穹顶下来的气流,以及阳光的炽热。
费豁亮气息悠悠,缓慢地苏醒。
像是做了一场极其可怕的噩梦,苍白的记忆被一点一点回忆起来,发生过的事情被痛苦地衔接,被痛苦地连成一片。
飞机爆炸,杨启和余静溪在飞机上,七千米高空飞机搭载着杨启和余静溪,爆炸导致飞机解体骤然间化成无数火焰,无数碎片——
费豁亮被震晕,掉进老山森林砸碎树皮,树杆和石块,没有悬念的活了下来,衣裤漆黑破烂不堪,头发被烧焦整个人黑漆漆像一截焦炭,手里紧紧攥着粘着发丝的红头绳。
——余静溪向他扑来,伸手向他求助。
杨启撞向驾驶舱的舱门。
爆炸——
记忆断篇了。
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一点可以逆转的希望。
短短两天,费豁亮再一次爬出炼狱。
前次获得胆量,沉甸甸的胆量。
这次获得仇恨,沉甸甸的仇恨。
费豁亮从腐烂的烂草堆爬了出来,站起来昏昏沉沉难以支撑地又坐了下去,感觉脸有些浮肿,整个身体都有些浮肿,是饿了,饿得饥肠辘辘,饿得抓心挠肝。
盛夏季节的老森林可以养活千军万马,区区一个费豁亮哪是什么问题。
问题是杨启。
问题是余静溪,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子把谁惹了,非要把她弄死。
弄死费豁亮的朋友,弄死费豁亮的女人。
费豁亮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回榆阳,找人。
找傅龛灯问问杨启是在给什么人办事情。
对眼下发生的状况,费豁亮不接受,很是有些半醒半睡,半醉半醒,甚至觉得杨启哥还在;余静溪妹妹依然活着。
他们出了一点小问题,想要费豁亮帮忙解决。
“是的,出了一点小问题。”
费豁亮试着站了起来,身体浮肿使得身心浮肿,使得脑袋膨胀,有点乱,有点懵,感觉麻木,感情麻木。
难以形状的钝感像是把酒喝多了,在深山老林转游起来,天很大,森林很大。
费豁亮一旦动起来,天很小。
。。。。。。
榆阳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搞得傅龛灯头都大了。
这天,天亮之后终于得到一个非常好得好消息——
黑客杨启死掉了,三天前的事。
消息是个好消息,消息来得是不是太慢了。
傅龛灯一贯用沉默表示他的不高兴。
闫冠新更是不高兴,“要搞掉的那个年轻人却活了下来。”
“你们那些臭事情,烂事情,不要对我说好不好?”
傅龛灯敏感地意识到老问题走了,新问题来了,顿时火了起来,一个巴掌打到桌面上,让闫冠新领会他的不高兴,觉得不够于是骂了起来,“那些烂纸不够擦屎,你们还有完没完?”
闫冠新倒也直接,“十万听我说。”
“不说。”傅龛灯倒也直接。
“二十。”
“说。”
“死鬼杨启可能说了什么,那个年轻人很有可能去找你,请你告诉那个年轻人,闫冠新在南洲新洲六座。可以把事情往陶生津头上引,这样对你可是一件大好事。”
“好。”
“那些烂纸稍候到账,慢慢擦。”
这笔交易很划算。
隐患没有了,傅龛灯没有理由不高兴,喝了两开早茶转身进了卧室睡觉去了,回笼觉,一通好睡。
睡得天好地好。
空调疏散着清凉的风,白色的窗帘被凉风扬起来又轻轻放了下去,竹叶跟随着轻柔飘动,宽阔的卧室摆放着盆栽青竹,有小的,有大的,品种不一样生长的姿态也是不一样,竹类的那种特色还是一样的,青绿,碧绿,濹绿,整个被绿色点缀的卧室很是有些返古的味道,墙上的字画更是有些古色古香的情韵。
熟睡的傅龛灯突然一轱辘坐了起来,警觉有人进了他的卧室,按理说这根本不可能。
费豁亮的理论是:只有不可以,没有不可能。
如果搞行刺,结果竟然是这样的简单!
警卫哪去了?
警戒在哪里?
他们拿他的生命当儿戏。
傅龛灯审视着穿着皮雕大氅的年轻人。
费豁亮被烧焦的头发剪得极短,脸型显得精瘦,少了三分猥琐多了两分斯文,不伦不类的做派很像是乞丐裹着宽大的睡衣。
皮雕,傅龛灯看着眼熟,猛然惊醒哪是他冬日用得睡衣。
傅龛灯瞅了瞅窗外,哼了一声,“阁下真是高人,我傅龛灯对高人不设防,有事你说就是了。”
费豁亮淡漠地看着。
傅龛灯极其的不高兴,这个时间却不再沉默,说:“阁下就是陶生津那牲口想要抓捕的费豁亮?请不要这样看着我,杨启是我的兄弟,如果你为杨启而来,你要敬我一声大哥。”
傅龛灯对杨启是怎样的交情?
存在着对杨启的救援。
费豁亮钝感地想起这桩事,有些神兮兮,贱兮兮向傅龛灯点了一下脑袋,表态说:“我不会对你不利,因为杨启。”
“杨启的兄弟也是我傅龛灯的兄弟。”
傅龛灯穿着睡衣下了床,找到一个好机会,“南洲的闫冠新告诉我杨启出的事情。”
“闫冠新?”
“我和闫冠新不熟,闫冠新是杨启兄弟的领导,杨启兄弟的事情我们可以去问闫冠新。”
“我们?”
地方大员傅龛灯想要插手杨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