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二十八年,自高祖皇帝一统天下建立大周王朝已有三百年之久。
昭德一十三年以前,皇帝励精图治,任贤革新,划九州,定蛮夷,修律法,攘外敌,大周王朝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盛世。
百姓安居乐业,军队兵强马壮,百邦来朝,俯首称臣。
高祖平天下,昭德开盛世!
历代皇帝,也只有当今昭德陛下可与一统天下的高祖相比肩。
然昭德一十三年,佛教大兴,教众万千。皇帝亦笃信神佛,自此清心寡欲,不理朝政,闭了房门,一心求佛。
同年十九皇子问世,被送与大都般若寺作佛子,潜心修行至束发之龄,以示皇帝礼佛之心。
圣州大都,享有天下第一城的美誉,不仅因为那如同巨龙般高大巍峨,绵延不绝的城墙,更因这里是龙兴之地,九五之所,帝星高照,紫气氤氲,是普天万民皆向往的皇城。
大都东南一隅,一座寺庙巍然而立,古朴而大气。庙宇之间青烟不绝,香火不断,不时传来木鱼与击钟之声——这便是般若寺。
作为皇帝钦点天下第一寺,虽偏居一隅,仅守方寸之地,但其内殿阁楼宇却是一应俱全。
藏经阁,天王殿,大悲殿,大雄殿……众多楼宇殿堂虽然面积不大,却个个雕栏玉砌,画栋飞甍。端得是巧夺天工之造化,彰显人间之鸿图。
而在这些建筑之后,一座小楼束之于高台之上,无牌无匾,独立于此,像是与世隔绝。
与诸多殿堂的华丽精妙相比起来,这小楼古朴简单,好像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然而细观之下却不尽然。
楼虽小,四方却拱卫有九十九座台阶,房梁之上雕龙画凤,门栏窗台皆是镂空雕花,戗脊上仙人走兽塑的栩栩如生,飞檐弯翘若鸟喙,无处不显居住之人的富贵。
小楼内,一尊金雕大佛捻指而笑,左右两盏青灯长明。大佛正下方,一位身着素衣,头戴僧帽的少年跪坐于蒲团之上,一手敲木鱼,一手捻念珠,嘴里“喃无阿弥陀佛”的念个不停,颇有几分高僧的风范。
然而仔细看去,少年朝佛却是双眼不闭,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整个眼睛看上去木然无神,像是丢了魂魄。
若是有人在此,定会有一股诡异恐怖之感,仿佛面对的是一个永不知疲倦的尸体在诵经礼佛。
这便是大周皇朝的第十九皇子黎修戎,自皇帝诚心礼佛之后,便不事嫔妃,所以,黎修戎也是大周皇朝最后一位皇子。
十五年前黎修戎刚刚出世,便被当作佛子送到寺中,带发修行,十五年不曾踏出小楼一步。
自懂事以来,除了照顾日常起居的小僧与传经颂道的主持方丈,却是谁也没见过了。
小僧从未曾与之多说一句话,来来去去十多年,也只是那一句“阿弥陀佛”。而方丈也仅仅授之以经文,教之读书认字,丝毫不提凡尘之事。
按佛家的说法,这叫不染红尘。一颗纯洁的赤子心,才能对的起皇帝钦点佛子的身份。
“咚咚咚咚咚!”
突然间,黎修戎敲击木鱼的右手猛地加快,劲道也大了许多,击打在木鱼之上,一连五声之后,戛然而止。
望去,只见木杵断为了两节,已不能再用了。
右手拿着断掉的小木杵停在空中,左手中的念珠也不知因何缘由崩裂,散落一地。
黎修戎空洞的眼睛终于闪出一丝的光彩,微微抬头望向大佛,喃喃自语道:“心本不染红尘,静极而思动。”
“佛曾说,万物皆为静,动的乃是心,心动则物动,心静则物静。”
“弟子自出世以来,青灯古佛常伴,片点红尘不染,无色无相,无嗔无狂。”
“然近日以来,寺中红尘之气不断。”
“弟子自知佛缘将尽,从此远离我佛踏入世俗,高坐庙堂,身不由己,心中日渐惶恐。”
“我佛眼中自有大千世界,亿万众生。更有万千若弟子一般虔诚的信徒,而弟子的一生却只有佛!我佛有大神通,定知弟子心中所困,还请我佛不嫌弟子愚钝,大发慈悲,引我西渡,登临极乐世界常伴我佛左右。”
黎修戎一脸认真的盯着眼前的大佛,半晌不动,恭敬而虔诚。
诡异而静谧的气氛持续了不久,忽然,黎修戎微微勾起嘴角,轻放下手中木杵与念珠,双手合十,笑道:“多谢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黎修戎脱下僧帽,拿起一旁的剪刀,抬手剪去了一头青丝。
紧接着双眼一闭,却是西去了。
佛像身后,一声叹息传来,无尽悲凉。
……
万安楼,大都第一酒楼。与寺庙的低调奢华不同,整个酒楼磅礴大气,金碧辉煌,门前高挂的牌匾黄金镶边,嵌有一十六块鸡蛋大小,通体翠绿的宝玉,两座镀金,足有成人高低的守门貔貅,以及紫檀木铺就得地板,镂空雕花的门窗,极尽奢华,光这门坊就能让九成九的客人望而怯步。
而这万安楼的价格也自然高的离谱,就算普普通通吃一顿饭,也能让腰缠万贯的员外财主心疼的直抽抽。
不过这仅仅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若是朝廷官员来此,却是可以享受优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