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南宇一脸茫然,留在原地,林允贞从他身边走过时,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虽没说话,但已是一个明确的警告,肖南宇心里有愧,目光躲闪。
退下去的朝臣们议论纷纷,有的谈杜桐,有的谈仲平,也有的谈肖南宇,只有吴俊山和葛昀,无人敢议论,到底是怕惹祸上身,只谈嘉奖的,不谈降罪的。
平日里前呼后拥一般围着葛昀上朝散班的人也都离去,只有林允贞和迟峰还都跟在他后面,直把他送到宫门,看他远去,然后才各自回府。
大殿内,皇帝叫内监婢女都下去了,此时殿里只有他和肖南宇两个人。
皇帝坐在御座上发问:“为何要上这份折子?”
肖南宇:“卑职受仲将军所托,不敢怠慢。”
皇帝:“那你看过这折子的内容吗?”
肖南宇:“卑职不敢。”
皇帝:“那有人看过吗?”
肖南宇:“仲将军吩咐,只能直呈陛下,所以卑职从未将其示人”
皇帝不耐烦地讲:“不要老卑职卑职的了,没人教过你见朕要自称臣吗?”
肖南宇:“陛下恕罪,卑职哦不,臣从未想过能得见天颜,所以礼数学的不周,是臣有罪。”
皇帝不与他纠结礼数,而是站起身来,抽出了御案上放着的天子佩剑,缓缓走到肖南宇面前,说到:“朕再问你,仲将军给你白袍时,还交代了什么没有?”
肖南宇不敢直视皇帝,俯身低头说到:“仲将军只吩咐臣把奏折呈递陛下。”
皇帝把剑轻轻放在肖南宇的肩膀上,来回拨弄,又轻声问道:“那要是朕今日不召你,怎么办?”
肖南宇额上开始冒汗,腰背已有弯曲,低头说到:“臣这里有仲将军腰牌,仲将军临别前告诉臣可执此腰牌可叩问宫禁,能呈递奏折。”说着从怀里掏出仲平的腰牌,双手奉上。想来这便是二人分别时仲平对肖南宇耳语的内容。
皇帝点点头,把剑从肖南宇肩上拿下来,转身向回走去,肖南宇见皇帝转身了,便也直起腰身。
皇帝刚走出两步,猛然回头,右手执剑从上往下朝肖南宇劈砍过去,肖南宇惊恐无状,下意识用双手托白袍向上举起,去挡天子剑。
霎那间,白袍撕成两段,却露出白袍内的金缕丝线,皇帝的剑也没砍断那些金丝,只是顺势收了回来,肖南宇则惊魂未定,又莫名其妙看着自己手中白袍里露出许多金丝。
皇帝见到这些金丝却大笑起来,然后用剑指着肖南宇,说道:“忠勇可嘉,把袍子留下,你下去吧。”
肖南宇赶紧谢了恩,退出殿外,一路小跑出了宫门,满身是汗,如死而复生。
皇帝看肖南宇退出了大殿,于是倚剑蹲下,左手摸了摸地上的金缕丝线,叹了口气,又站起来踱回了御座上,命人上殿来收拾妥当,这才离去,而此时已经是未时了。
原来,仲平的这件白袍并不简单,内藏的金缕丝线是既是护甲,又价值连城,是天家御用之物,也只有皇家和他自己清楚这个秘密。皇帝自是疑心肖南宇所持白袍不是真品,进而怀疑肖南宇其人存有狡诈,所以要用剑一试,这是这位少年天子的多疑天性。而肖南宇并不知道这白袍中的隐秘,显然,仲平对他还是有所保留的,毕竟这袍中之物金贵的很,要是事先告知,他恐怕担心这个年轻小伙子没有这样的定力。不过,此时惊魂未定,心思单纯的肖南宇并想不到仲平这一层心思。
次日,皇帝率在朝文武高官亲往军中所设祭坛,吊唁仲平,大悲大恸,长歌当哭,丝毫不像昨日在殿上婉拒仲平入祀华英殿的样子,倒真是一副师徒情深模样,令旁人好不动容。在侧,仪阁众臣当然都在,林允贞、迟峰也随行,葛昀因为被黜,没有资格前往,肖南宇因为官阶卑微,也不能伴驾。
又几天过去,已经是腊月二十七,快过年了。
这几天里,林允贞回到了京中自己的府邸,和妻子儿女好好享受了几日天伦之乐,像他这样的高位将帅,平常人家的其乐融融对他而言是莫大的奢侈,他自己无诏不得内调,他家人无旨不能出京,有时几年都见不上一回,这次能在一起过个年,是真不容易。
不过相对而言,南军的几位将帅其实对儿女私情都不怎么在乎,一则是他们大都已经在驻守边地时找了女人,二来这些公子哥出身的将帅早就把家事看的很淡了,倒是北军里有几位将领,平日里就对自己远在千里京中的家小甚是挂念,其中尤以迟峰为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