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迟峰落定,马淳开口讲道:“这一路来,迟帅辛苦了。”
迟峰赶紧说些谦词,无非是仰赖天恩,将士用命之类的话,只是不再提及葛昀了。
马伯濂插话道:“迟帅在关外打得几仗,着实不易啊。”迟峰在关外屡战屡败,这是军中高层都知道的事情,马伯濂这话里话外分明都是贬损挖苦,而且毫不留情。
迟峰也听得明白,但碍于马淳和自己目前的境况,他只回到:“损兵折将,愧受谬赞了。”
马伯濂听迟峰这样回答,也知其退避之意,故也不再紧紧相逼。
马淳继续讲:“吴俊山欺君枉法,现已伏诛,却使我北军平添不少麻烦。”这是马淳在有意试探迟峰,平添麻烦?除了帅位空悬,还能平添什么麻烦呢?
迟峰赶紧回答:“卑职在来时已见过邸报,陛下着军帐下令,任马帅署理军政,真是圣明烛照,但有驱驰效力之事,马帅尽管差遣,卑职帐下听调便是。”
马淳见迟峰极尽逢迎之词,心下稍安,于是颜色和缓不少,众人言语也渐渐杂多,各自叙话,不待多提。
陡然间,齐敏文对迟峰讲:“听说迟帅这次出关作战,每遇战阵都冲锋在先,不知确否?”说完这话,旁边几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迟峰正恍惚间,下意识地回答:“为将者身先士卒,本是分内的事。”
齐敏文赶紧进言道:“主帅贵体,不可轻动,末将还望迟帅日后多加保重,万一有失,那是朝廷不幸啊。”齐敏文言辞恳切,语气真诚,看得出来是在真的设身处地为迟峰进言,不似虚与委蛇。坐在他一旁的马伯濂此刻侧过脸来,盯着齐敏文,一言不发。
众人又说些其他事情,然后马淳发话,让门外军士将备好的酒菜馔食用案几抬进来,在座的将帅每人一份,完全相同,各自不必离座,皆可进食。
都是行伍中人,吃饭不可离酒,尤其今日又是迟峰返营的日子,所以马淳特地备了好酒,算是正式给迟峰接风。
正宴饮间,众将帅不免相互劝酒,彼此逗趣,因为迟峰归营的缘故,所以几位将领,甚至马淳也频频给迟峰敬酒,可惟独马伯濂始终不敬迟峰,还悄悄算着众人给迟峰敬酒的次数,席间马淳几次以目示意马伯濂,要他礼敬迟峰,可他都置若罔闻,即便他给钱柯和孙启都敬了酒,也独独没有对迟峰举杯。
迟峰本来酒量不错,也借着酒意多说了不少话,这对平时少言寡语的迟峰来说可是不多见。不过,迟峰架不住众人不停劝酒,一樽接着一樽,腹中也没有多少菜食,于是渐渐不胜酒力,已有神态游离之状,其他人也都有醉意。迟峰只觉得腹内翻滚,天旋地转,两目已难睁开,又见诸位兴致已过,怕自己再待下去要在众人面前丢脸,于是起身要走,帐中只有人喊他留下再喝,却没人再有气力站起来将他拉住,迟峰自己也踉踉跄跄,站立不稳,就在将要跌倒之际,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将他搀住,迟峰迷离间回头一看,正是齐敏文,心下自是一惊。营帐之内见此一幕者,又岂止迟峰一人吃惊,几乎是举座哑然,尤其马氏父子两人,真是瞠目结舌。可齐敏文不知是后知后觉,还是满不在乎,只顾着搀扶迟峰出了中军主帐,又一路扶着他回了迟峰自己的营帐,然后自己单独返回主帐,与诸位将帅一同拜别马氏父子之后,各人再自行回营,一番接风酒宴算是结束。
几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一睡就是一天,等到诸人清醒,再有言谈,已是次日夜里了。
中军主帐内,又只有马氏父子二人,帐内的兵士都被马伯濂打发到帐外去守卫,好让两人说些私家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