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法怯怯问道:“恩相可是有哪一条不满?”
王悟承拍着桌子喊道:“你们也是读书仕进上来的,怎么就如此没有心肝,把读书人往死里逼,就是你们要变的法?”
史正辩驳道:“恩相,不惜与仕林决裂,可是您当初的教诲啊!”
王悟承气得站了起来:“我说不惜与仕林决裂,我没说专门去得罪仕林呐!”
周法、史正不说话,但明显透露着不满和不服。
王悟承激动起来:“先前人家说你们办事操切,我还多番回护,现在看来,你们何止操切,要按你们这个法子,天下的法没变,天下的天要变了!”
史正顶了句嘴:“学生实在不明白,恩相当初说的不就是抑豪强,压士绅吗?我与周法还特意将在地方上办得过急的事情缓了缓,如果这样的事情都不能办,那朝廷的国库怎么充盈得起来呢?”
王悟承大吼:“混账!”
周法在后面拉了拉史正,史正不说话了。
王悟承指着史正说道:“平时叫你多学学别人的长处,多看看文党中人都是如何办事的,你呢?狂傲得很!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总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包打天下,现在真正要你做点事情,就做出这么个结果!”
周法赶紧认错:“恩相,史正他是无心之失,不是有意顶撞,实在是我们两人才疏学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个奏议里是怎么操切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按着恩相的意思写,还请恩相指点。”一边说一边拽了拽史正的衣角。
史正叹了气:“恩相,学生错了,请恩相指点。”
王悟承见两个弟子低头认错,心里的怒气平息了些,坐下来,把茶盏里剩余的茶一饮而尽,然后说道:“你们呀……心太急了……心急,我可以理解,为朝廷当差,也要那一份心急,不然都是庸碌无为,事不关己的人,变法也不能用这样的官员。但是……”说着摆摆手,示意面前两人坐下。
周法拉着还在赌气的史正坐在王悟承面前。
王悟承耐心讲道:“你们奏议里写,要让各庄园的佃户,派出人选,组成一队人马,和官府一同去清点富贾豪绅家的田亩,这就犯了大忌。”
周法不解:“如何犯忌?之前恩相说我们不该让佃户出面告发自己的恩主,又说不该官府跑到富户家里去丈量田亩。这我们才想了这样的法子,既能规避官府对富绅的欺压盘剥,又不至于让佃户告发自己的恩主,可谓两全其美啊。”
王悟承看着周法发笑:“你们俩是这么想的?”
周法点头,史正也点头。
王悟承笑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些穷家小户为什么平日里甘愿做佃农,也不反对富绅吗?”
两人都摇头。
王悟承:“因为他们人少……你们有没有在乡村里见过农民斗狠呐?”
周法:“我们读经世的书,哪里会去看这个。”
王悟承严肃起来:“那难怪你们不懂这个……乡野村夫好勇斗狠,头一件事就是呼朋唤友,造的就是个声势,人多了,仗着群胆群威,这些村夫可什么都敢干,往小了说,啸聚山林,落草为寇,往大了说,斩木为兵,揭竿而起……”
史正听得惊醒,忙问:“真会如此吗?”
王悟承反问:“这种事能去试吗?”
史正不敢说话了,周法在一旁擦着额上的冷汗说:“学生真是浅薄了,从来没想过这些佃户纠集在一起能有这么大的危害,那这份奏议确实欠妥,欠妥……”
王悟承看着史正,揶揄道:“你呢?还理直气壮吗?”
(本章完)